砚知堂阁楼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砚紧紧贴在暗格后的木柜侧面,后背被堆积的旧衣物硌得生疼,却连动都不敢动——
楼下的脚步声正顺着朽坏的楼梯往上爬,每一步都踩在“ 嘎吱、嘎吱”的木板上,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震得耳膜发颤。
老周就躲在她身旁,一手攥着木棍,一手死死捂住口鼻,眼底的警惕像蓄势待发的猎手。
阁楼里堆满了母亲留下的旧物:
掉漆的红木梳妆台、积满灰尘的樟木箱、叠得老高的旧被褥,厚厚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被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月光照得一清二楚,呛得苏砚忍不住想咳嗽,却只能硬生生憋回去,胸口憋得发慌。
“吱呀——”
阁楼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冰冷的手电筒光束像毒蛇的信子,瞬间扫过地板,径直照向苏砚和老周躲着的方向。
苏砚下意识地往木柜深处缩了缩,指尖死死攥着那个黑色金属牌,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老大,这阁楼里全是破烂,苏砚那丫头真会藏在这儿?”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手电筒的光在杂物堆里扫来扫去,“刚才在前堂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我看她根本没回来!”
“少废话!”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呵斥道,正是之前在楼下说话的青铜面具人,“苏兰当年把那本破笔记藏在这儿,苏砚肯定知道,她对这破铺子感情深,不可能不回来拿。
仔细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个木柜!”
苏砚的心猛地一沉,顺着面具人的声音望去,只见手电筒的光正缓缓移向墙角的木柜——
那正是母亲藏着暗格的木柜,也是她和老周躲着的地方。
木柜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刚好能看到里面堆放的旧衣物,只要面具人再往前走两步,就能发现躲在后面的他们。
老周的身体瞬间绷紧,握着木棍的手青筋暴起,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似乎在盘算着如果被发现,该如何突围。
苏砚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响亮。
手电筒的光停在了木柜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苏砚甚至能看到光束透过木柜的缝隙,照在自己的裤脚上,带来一阵寒意。
她屏住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老大,这木柜里全是旧衣服,看着挺沉的,要不我们别翻了?”
年轻的面具人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情愿,伸手推了推木柜,木柜纹丝不动。
粗哑的声音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
苏砚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衣服上,凉飕飕的。
老周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紧张,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算了,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粗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手电筒的光从木柜上移开,转向了旁边的樟木箱,“把这些箱子都打开看看,说不定苏砚把记录本藏在里面了。”
苏砚和老周同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后背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隐隐作痛。
苏砚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指尖触到皮肤,才发现全是冰凉的汗水。
阁楼里传来“哗啦哗啦”的翻找声,两个面具人开始粗暴地翻找杂物堆和旧箱子。
他们把樟木箱里的旧衣物全都倒在地上,又把叠好的旧被褥扯得乱七八糟,灰尘被扬得漫天飞舞,呛得苏砚忍不住皱起眉头,却只能死死憋着气。
“妈的,全是些没用的破烂!”
年轻的面具人骂了一句,语气里满是烦躁,“苏砚那丫头到底把记录本藏哪儿了?我们都在这儿搜了半天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急什么?”
粗哑的声音呵斥道,“苏砚的母亲还在囚笼里等着呢,她肯定会来。
我们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留两个人在面粉厂守着就行,守株待兔,不怕她不出来。”
苏砚的心猛地一揪,母亲还在囚笼里!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她的心里,让她瞬间忘了恐惧,只剩下对母亲的担忧。
她攥紧手里的金属牌,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救母亲出来。
“可是老大,万一苏砚不往面粉厂去呢?”年轻的面具人问道。
“她一定会去。”
粗哑的声音笃定地说,“李警官已经答应我们,会把她引到面粉厂。
只要她一到,我们就能把她和记录本一起拿下。到时候,老大的计划就能成功了!”
计划?什么计划?
苏砚心里充满了疑惑,却不敢多想。
她能感觉到老周的身体也微微一僵,似乎对面具人提到的“计划”也很在意。
又翻找了几分钟,两个面具人显然失去了耐心。
“老大,真的没找到,我们还是赶紧去面粉厂吧,别错过了时机。”年轻的面具人说道。
“走!”
粗哑的声音落下,手电筒的光扫过阁楼的地板,最后又瞥了一眼墙角的木柜,才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阁楼的木门被轻轻关上,楼下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苏砚和老周才彻底松了口气。
老周靠在木柜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里的木棍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还好没发现我们。”
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掠夺派的人越来越警惕了,我们得赶紧走。”
苏砚点点头,慢慢从木柜后面走出来,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属牌,上面“执念囚笼的钥匙,是你的眼泪”这行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老周,他们刚才说的‘计划’是什么意思?”苏砚忍不住问道,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老周的眼神暗了暗,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肯定和掠夺派想利用你的执念能量有关。
我们先别管这些,赶紧去面粉厂,阿力他们已经救出陈瑶了,现在在面粉厂外的据点等着我们。”
苏砚不再追问,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
她把金属牌放进随身的背包里,紧紧抱在怀里,跟着老周朝着楼梯口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秋风突然从窗户缝隙钻了进来,“哐当”一声撞在窗棂上,吓得苏砚浑身一哆嗦。
紧接着,一张旧照片被风吹了进来,缓缓飘落在苏砚的脚边。
苏砚低头一看,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她之前修复好的、陈瑶太奶奶的照片——
穿绣金红衣的女人站在阁楼窗边,眉眼精致,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
此刻,照片上红衣女人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苏砚手里的背包,准确地说,是盯着背包里的金属牌,仿佛有生命一般,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苏砚下意识地捡起照片,指尖触到照片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寒意传来,和她第一次接触这张照片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仔细看着照片上的红衣女,突然发现,红衣女的眼神似乎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哀伤,而是多了一丝急切,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怎么了?”老周注意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问道。
苏砚举起照片,指着上面红衣女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
“老周,你看,她的眼睛……好像在盯着我的背包。”
老周凑过来一看,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
“这张照片越来越诡异了,红衣女的执念似乎还没消散,而且一直在引导着你。
我们得赶紧走,别再节外生枝了。”
苏砚点点头,把照片放进背包里,紧紧拉上拉链。
她抬头看了一眼阁楼的窗户,月光透过破碎的窗纸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诡异的网。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穿过一片狼藉的内间和前堂,从后窗翻了出去。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打破了沉寂。
老周拉着苏砚,快步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朝着面粉厂的方向走去。
夜色越来越浓,仿佛要将整个老城区吞噬。
苏砚回头望了一眼砚知堂的方向,心里默默说:
妈,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