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视”并非实质的目光,而是一股纯粹、冰冷、如同万载玄冰核心般死寂的**恶意**,顺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意念链接逆流而上,瞬间冲刷过陈渊与凌清雪的神魂!
陈渊只觉后背冰火镜剧烈震颤,镜面下被分隔禁锢的“标记”纹路疯狂扭动,仿佛遇到了更高位阶的同源“命令”,竟试图挣脱束缚!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绝望感,如同冰水灌顶,让他思维几乎冻结。
凌清雪更是不堪,她本就剑魄沉寂、神魂虚弱,被这恶意一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心口那枚金蓝符文剧烈闪烁,光芒急速黯淡,仿佛风中残烛。她身体一晃,向后软倒。
“断!”守尸人苍老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灰白双手猛地一合,笼罩小阵的无形之力瞬间收束、绞杀!那刚刚涌入的冰冷恶意如同被利刃斩断,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迅速褪去、消散。
灰鼠布下的“锁魂静心阵”冰晶同时爆碎,化为齑粉。
陈渊大口喘息,强行稳住冰火镜的波动,压制住躁动的标记。凌清雪被苏婉和影蛛及时扶住,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凌师叔!”苏婉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给她渡气,却被凌清雪轻轻摇头制止。
“没……事。”凌清雪声音细若游丝,但冰蓝眸子看向陈渊,带着询问。
陈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也无大碍,但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悸动。刚才那瞬间的恶意,其“质”远超潭底凝视者的粘腻低语,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也更加……**空虚**。
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和篝火偶尔的噼啪声。
几息之后,烬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守尸人,眼中赤红的怒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炎狱’!焚剑谷禁地‘炎狱’!池灵前辈的‘心火’!还有……‘摇铃人’的交易!大人!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点燃了引信,瞬间引爆了洞窟内压抑的气氛。
守尸人缓缓收回手,佝偻的身影在幽蓝火光下显得更加沉默。他没有立刻回答烬的质问,而是先看向陈渊和凌清雪:“感知到了多少?具体内容。”
陈渊压下翻腾的气血,将刚才与凌清雪共同接收到的意念碎片,清晰地复述出来:“……古界孩子……池灵……焚剑谷‘炎狱’骗了她,取走了‘心火’……他们和‘摇铃人’做了交易……小心拿着‘石铃’的女人,她在第五层的‘隔壁’……她在哭,因为‘钥匙’快齐了……告诉后来的剑,‘炎狱’有叛徒,‘心火’是祭品……快走。”
他复述得一字不差,冰冷的声音在洞窟内回荡。
烬听着,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握着剑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当听到“炎狱有叛徒”、“心火是祭品”时,他终于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的孤狼:
“炎狱!历代谷主闭关、惩戒重犯、封存宗门至宝之地!竟然……竟然成了勾结外邪、坑害古界传人、献祭同门的魔窟?!!”
他猛地看向守尸人,声音嘶哑破碎:“大人!您告诉我!那‘心火’是什么?!‘石铃女人’是谁?!‘钥匙快齐了’又是什么意思?!!”
守尸人长长地、仿佛带着万古寒气的叹息一声,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疲惫:
“我确实知道一些,但并非全部。许多信息,也是刚刚串联起来。”
他顿了顿,整理思绪,缓缓道:“先说‘心火’。古界传承者,剑魄与神魂、古界本源深度绑定,其核心会孕育出一缕‘心火’——并非真正的火焰,而是其剑道意志、古界联系与生命本源交融的具象化产物,独一无二,蕴含其部分传承奥秘与生命烙印。对古界修士而言,‘心火’若失,轻则剑魄沉寂、传承断绝,重则神魂崩解、性命不保。”
他看向凌清雪:“你的剑魄沉寂,是否也与‘心火’受损或缺失有关?”
凌清雪闭目感受片刻,缓缓点头:“剑魄深处……很‘空’。以前以为是受伤过重,现在想来……可能确实少了什么核心的东西。师尊她……”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池灵很可能也被取走了“心火”,导致最终陨落在北冥残梦。
守尸人继续道:“‘心火’对古界修士是命脉,但对某些邪门外道而言,却是极佳的‘祭品’或‘材料’。尤其是……需要点燃特定仪式,或者需要‘纯净而强大的执念烙印’作为引子的邪恶祭祀。比如……‘蚀名大祭’。”
“祭品……”烬的声音发抖,“所以,焚剑谷‘炎狱’里的叛徒,骗走池灵前辈的‘心火’,是为了献给‘摇铃人’(血铃教),用于那场该死的大祭?!”
“可能性极大。”守尸人点头,“‘心火’符合‘浸泡在背叛与火焰中的心脏’这一祭品描述。而且,池灵作为古界传人,她的‘心火’品质极高,远非凡俗修士可比。”
“那些杂种!!”烬低吼,眼中杀意沸腾,“他们怎么敢?!历代祖师恪守的‘诛邪卫道’之训呢?!谷主呢?!长老会呢?!都瞎了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守尸人声音转冷,“‘炎狱’是焚剑谷核心禁地,没有谷主或至少半数以上核心长老的首肯,外人根本进不去,更别提在里面进行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所以,‘叛徒’很可能身居高位,甚至……不止一个。他们很可能已经暗中控制了焚剑谷相当一部分力量,至少是‘炎狱’相关的部分。”
烬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师门高层可能集体堕落,这比单纯的个人背叛更加绝望。
“接着说‘石铃女人’。”陈渊冰冷的声音将话题拉回,“冰渊第五层‘隔壁’囚禁的那个。拿着石铃……是‘镇岳宗’的人?还是血铃教的高层?”
“更可能是后者,或者二者的结合。”守尸人分析,“‘镇岳宗’早已覆灭,其‘石铃’法器虽特异,但未必能囚禁在冰渊第五层。血铃教擅长操控魂魄和记忆,他们很可能捕获或侵蚀了某个‘镇岳宗’的遗孤或残魂,将其改造,囚禁起来,作为某种‘活体法器’或‘仪式组件’。那个‘石铃女人’哭泣,可能是因为感知到‘钥匙’将齐,大祭临近,自己作为祭品或工具的命运即将到来,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在第五层‘隔壁’……”凌清雪忽然轻声开口,冰蓝眸子看向窝棚方向,“刚才最后那股恶意注视……就是来自‘隔壁’。很冷,很空,但恶意……非常纯粹。她在‘看’我们,或者说……在‘确认’我们的存在。”
“确认道标。”陈渊接口,冰冷地指出关键,“她可能感应到了我这个‘活体道标’的气息,或者,感应到了清雪的古界剑魄(与池灵同源)。‘钥匙快齐了’——我是第三把钥匙的‘道标’,池灵的‘心火’是第二祭品,‘石铃女人’手中的铃铛可能就是第一祭品‘承载古怨的铃铛’。三样东西,都在裂谷范围内,或者即将齐聚。”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大祭所需的三大核心要素,竟然以这种方式,在寒嚎裂谷这个看似荒僻的绝地,隐隐形成了闭环!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独目叟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管那个大祭什么时候开始,这鬼地方都不能待了!回霜隐窟也只是权宜之计,下面关着那么要命的东西,守尸人你自个儿守着吧,我们得走!去天哭城!去找第三把钥匙的真正下落,或者……找地方躲起来!”
“走?往哪走?”影蛛忍不住道,“外面雪狼帮可能还在搜捕,裂谷里到处都是危险,那个‘铃铛女人’可能已经靠近了,还有腐沼的虫子……”
“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独目叟吼道。
“独目前辈说得对,必须走。”陈渊站起身,冰火镜带来的冰冷决断让他思路清晰,“但不能盲目。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和相对安全的路线。”
他看向守尸人:“大人,按照约定,您该告诉我们一些‘能承受的真相’了。关于冰渊,关于您自己,以及……离开裂谷、避开血铃教和腐沼追踪的最佳路径。”
守尸人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会履行约定。但在这之前,烬,你待如何?”
烬抬起头,眼中的赤红怒焰已经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冰冷的杀意。他缓缓将长剑归鞘,声音斩钉截铁:
“回焚剑谷。清理门户。”
“你一个人?”独目叟皱眉,“那鬼地方现在龙潭虎穴,你回去不是送死?”
“我有我的方法。”烬语气决然,“而且,我必须回去。韩厉的仇,池灵前辈的债,宗门的耻辱,都需要有人去清算。有些事,只有身在谷中才能查清。”
他看向陈渊和凌清雪:“你们要去天哭城?”
陈渊点头:“第三把钥匙在那里,或许也是破局的关键,或者……最后的陷阱。我们必须去。”
“好。”烬从怀里掏出那块包裹着“铃心”的封灵帛,扔给陈渊,“这个带着。血铃藤王的‘铃心’,蕴含‘铃’的本源气息,或许对辨识‘暗蚀魂铃’或应对‘铃铛女人’有帮助。至于这柄剑……”他看了一眼韩厉留下的那柄已成废铁的怪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留在这里吧,让它陪着这片冰雪。”
他又看向守尸人:“大人,若我侥幸不死,清理了门户,会再来裂谷。届时,希望您能允许我……探查冰渊第五层。有些答案,我必须亲自去问那道剑意。”
守尸人缓缓点头:“若你真能肃清内患,证明焚剑谷未全堕,我可以考虑。”
烬不再多言,对陈渊等人抱拳:“保重。”说完,竟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冰壁入口。
“等等!”陈渊忽然开口。
烬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道剑意说,‘炎狱有叛徒’。”陈渊的声音平静传来,“回去后,小心所有与‘炎狱’相关的人,尤其是……可能对‘火焰’和‘铃铛’同时感兴趣的人。”
烬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片刻后,重重点头:“多谢。”身影没入冰壁开启的缝隙,消失不见。
洞窟内少了一人,气氛却并未轻松。
守尸人看向陈渊等人:“现在,该履行我的承诺了。关于离开的路径……”
他话未说完,整个霜隐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来自地下冰渊,而是来自**洞外**!
冰壁簌簌落下冰屑,地面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踏碎冰原,朝着这里奔腾而来!
灰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促:
“大人!裂谷外围的警戒冰傀被大规模触发!至少上百人,带着攻城法器,正在强攻哭风洞迷宫!看旗号……是**雪狼帮倾巢而出**!还有……几道极其阴冷强大的气息混在其中,疑似……**腐沼高层**!”
“他们的目标,明确指向霜隐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