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闲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压低几分:“祸相者这条路,是人类在绝望里摸索出来的一条活路,我们借用诡异的一部分力量,去对抗诡异。”
“但这条路有极限,也充满了风险,一不小心就会失控,彻底变成怪物。”
“等级越高,风险就越大。”
“就比如带你进十三局的金老,他成为祸相者很多年了,但一直卡在一阶。”
“一部分原因是他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晋升的风险,另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不愿意。他有老伴,有儿有女,孙子孙女都上学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犯不着去冒险。”
“对他来说,能守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江行衣安静地听着。
“所以,深渊教派那些疯子认为,祸相者这条路从根上就走错了。”游子闲的语气里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厌恶,“他们觉得,人类的躯体太脆弱,精神太渺小,与其小心翼翼地借用力量,不如……彻底拥抱。”
“彻底拥抱?”江行衣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游子闲的眼神变得冰冷,“他们崇尚人与诡异的彻底融合,把自己变成诡异的一部分,或者说让诡异成为自己。在他们看来,那才是最完美的进化,是通往永恒的唯一道路。”
江行衣听完,心里大概有了谱。
这种论调,他并不陌生。
在以前看过的不少恐怖小说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有病的邪教组织,鼓吹着类似的疯狂理念。
什么与神合一,什么舍弃凡人之躯,什么飞升高等维度,说得天花乱坠,都是换汤不换药。
“这么说,他们是专门搞人体实验的?”江行衣一针见血。
“没错。”游子闲的回答干脆利落,“他们会诱骗、绑架,甚至用自己的信徒做实验,强行把人和诡异缝合在一起。绝大多数实验品都成了扭曲的怪物,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但偶尔……会有那么几个成功的案例。”
“那些‘成功品’不再是人类,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诡异,而是一种全新的畸形混合体。它们拥有诡异的能力,却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破坏欲和杀戮本能。”
江行衣脑中闪过昨晚那个由废铜烂铁堆砌而成的静谧之声,光点公司的“造神计划”和这所谓的“深渊教派”,本质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需要牺牲人命的。
“这么说,罐头厂那个,就是成功品?”
游子闲沉沉地“嗯”了一声。
这一个字的分量,比之前长篇大论的解释还要重。
江行衣问道:“实力怎么样?我能打得过吗?”
这话问得很直接,也很实际,毕竟这活儿是拿来抵五千块钱账的,要是一不小心把命搭进去,那这笔买卖可就血亏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回家取现金,虽说他手头不宽裕,但五千块钱的存款还是有的,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冒生命危险。
“这种畸变体的实力很难评估,波动很大,但绝对不是你能一个人处理的。”游子闲想了想,说道,“我明天没空,要不让老萧陪你去一趟。”
老萧?
萧沉风么。
有他跟着,安全系数确实能高不少。
只是……
江行衣本想想说,然深渊教派是如此危险的组织,游子闲作为十三局的正式成员,为什么不直接上报,这可是顺藤摸瓜的大好机会。
但想想还是算了,游子闲自己都没说,自己操那些心干什么。
随后,他把小电动的位置告诉游子闲,准备回去睡觉了。
游子闲点点头,匆匆离开,不知道是去找电动车还是回顾清时那边了。
江行衣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正步履匆匆地走进他们方才出来的那栋破旧大楼。或许是她的侧脸轮廓,又或是她匆忙的背影,在江行衣脑中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从疲惫的记忆深处搜寻相关的片段,但那感觉如水中捞月,一闪即逝。
算了,不想了。
他很快便放弃了这无谓的思索,大概又是个来找童医生看病的倒霉蛋吧。
一个沉重的哈欠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困意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与迫在眉睫的睡眠相比,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份显得无足轻重。
现在天大的事,也没睡觉重要。
回到家,什么都不理会,江行衣衣服都没脱,沉沉瘫倒在床上。
……
……
与江行衣那边的疲惫与混乱不同,青灵市光点公司的分部大楼,此刻笼罩在一种死寂般的肃穆之中。
天光大亮,但这栋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摩天大楼却门户紧闭,不见一个员工进出。
几辆漆黑的公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大楼前,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身穿灰色制服的人。
他们制服的剪裁利落,肩章上是十三局的徽记,每个人神色肃穆。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下颌线绷得很紧,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玻璃旋转门。
大门看似锁着,但在他靠近的瞬间,门禁系统发出一声轻微的电子音,自动解锁。
光点公司的前台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入侵者们沉重的脚步声。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
一个穿着安保制服的男人从侧面的休息室冲了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为首的中年男人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神突然变得茫然,随即直挺挺地转过身,走回了休息室。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走向电梯。
“去顶楼。”为首的男人开口。
随着电梯平稳上升,数字飞速跳动,最终停在了顶层。
“叮——”
电梯门滑开,眼前不再是寻常的办公区域,而是一个极其开阔、充满未来感的空间。
纯白色的墙壁与地板浑然一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劫后余生的城市全景。
一个穿着得体,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姿态悠闲。
他似乎对身后的不速之客毫不意外,转过身,脸上挂歉意和礼貌的微笑。
“果然,你们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