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元洪的封锁令,如同一条冰冷的绞索,套向了黑云山的脖颈。通往山外的官道被设卡严查,过往商旅被严厉警告不得与“山匪”交易,连平日里一些偷偷摸摸前来以物易物的小商贩也绝了踪迹。虽然山寨屯田已有收获,但盐、铁料、药材、布匹等关键物资的输入骤然中断,库存肉眼可见地消耗着。
山寨内,一股焦虑的情绪开始弥漫。尤其是新近吸纳的流民,人心浮动,生怕这刚刚看到的希望之火就此熄灭。
镇遏使府内,气氛凝重。老灰头眉头紧锁:“盐只剩月余之用,铁料不足打造百副箭镞,伤药更是紧缺……元洪这老狗,是想困死我们!”
猴子暴躁地捶了下桌子:“怕他个鸟!咱们直接杀出去,抢了郡城的仓库!”
木根相对冷静:“郡城城高池深,守军数倍于我,强攻是自寻死路。但坐困愁城,确非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沉默不语的陈烬。
陈烬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被标记为“野狐径”的偏僻山道上。这是“鹰眼”此前勘探出的、一条几乎被废弃的古商道,蜿蜒于群山之中,可绕过郡府的封锁,通往北边更混乱但也更“自由”的区域。
“元洪以为断了官道,就能掐死我们。”陈烬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却忘了,这乱世之中,除了官道,还有无数可通人行的‘鼠道’!他封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他随即下达了一连串出人意料的命令:
1. 组建“山豹营”:从跳荡营和斥候队中精选一百名最擅长山地丛林行军、胆大心细的老兵,由猴子统带,进行强化山地作战与长途潜行训练。他们的任务,不是强攻,而是护卫与奇袭。
2. 启动“秘市”计划:由韩迁负责,挑选机灵可靠、熟悉北地情况的人员,携带山寨积攒的部分金银和特产(如品质优良的刀具、皮货),化整为零,通过“野狐径”等隐秘路线,北上前往那些因战乱而秩序崩坏、但商业活动以更隐蔽方式存在的边境城镇,换取急需的盐铁药材。
3. 以战养战,清理后院:元洪不是唆使周边坞堡找麻烦吗?那就先拿这些不开眼的家伙立威!陈烬亲率锐士营、射声营,以“剿匪清乡、维护治安”的名义,对几个跳得最欢、平日欺压百姓、且囤积了不少物资的豪强坞堡,发起了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攻势凌厉,破堡后,只诛首恶,收缴大部分粮草物资,对普通庄客和缴获的财物则秋毫无犯,并当场分发部分粮食给当地贫苦农户。
这几套组合拳打出,效果立竿见影。
“秘市”队伍虽然艰辛,但成功打通了北方的走私渠道,虽然量不大,但关键物资得以缓慢输入,解了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条线,“鹰眼”的触角延伸得更远,获得了更多关于北方混乱局势以及各地物资价格的一手信息。
而对豪强坞堡的打击,更是收获巨大。不仅缴获了大量粮食、布匹和铜钱,更获得了几个小型但设备齐全的私铸工坊和铁矿坑!虽然品质产量无法与官矿相比,但意味着陈烬拥有了更稳定的原材料来源!此举更是极大震慑了周边势力,让那些原本摇摆的坞堡主们纷纷收敛,甚至暗中派人示好送礼,以求自保。
经此一连串动作,元洪的经济封锁事实上已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山寨不仅未因封锁而衰弱,反而通过对外掠夺(豪强)和对内搞活(秘市),实力进一步夯实。
这一日,陈烬正在新接收的一处小铁矿视察,韩迁风尘仆仆地赶来,带来一个更为重要的消息。
“镇遏,北边秘市传回确凿消息!朝廷为平息六镇之乱,国库空虚,已下诏允许各州郡‘开捐纳之例’,以筹军资!也就是说,只要缴纳足够钱粮,便可赎罪,甚至……授以实官!”
陈烬眼中精光暴涨!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号!北魏朝廷的统治根基已经开始松动,不得不饮鸩止渴了!这“捐纳”的背后,是中央权威的衰落和对地方控制的无力。
“元洪那边有何动静?”陈烬立刻问道。
“据郡城眼线报,元洪对此诏令极为热衷,已开始暗中盘算,如何利用此机会,大捞一笔,同时排除异己,安插亲信。”
“好!好机会!”陈烬抚掌冷笑,“他元洪想捞钱,我们就送他一笔他无法拒绝的‘大礼’!”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陈烬心中迅速成型。他要利用这“捐纳”的诏令和元洪的贪婪,不仅要彻底打破封锁,更要为黑云山势力,谋取一个更大、更“名正言顺”的舞台!
元洪的绞索,非但没能勒死黑云山,反而促使这只幼虎磨利了爪牙,并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猎场。一场基于金钱与权力的更高层面的博弈,即将在这乱世之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