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彻底怔住了,酒意仿佛瞬间醒了一半。他愣愣地看着安倍雪灯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的深不可测或戏谑调侃,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圈圈真实而汹涌的波澜。
那句“我只要我的学生活着”和“不接受无谓的牺牲”,带着安倍雪灯身上的酒气和温度,蛮横地钻进他混沌的脑海,留下了滚烫的烙印。
他听进去了。具体听懂了百分之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却又让某种情感层面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有点酸,有点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珍视着的震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最终只是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罐,耳根在酒意和莫名的情绪作用下,红得厉害。
安倍雪灯看着他这副模样,没有再逼问。他维持着靠近的姿势,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缓缓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呼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气息。
“酒喝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语调,但依旧带着慵懒和沙哑,“今晚就睡这儿吧,客房收拾一下就能睡。”
他转身,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着客厅走去,留下松田阵平一个人站在原地,松田阵平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被捏得彻底变形的空啤酒罐,指尖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刺得松田阵平眼皮生疼。
他皱着眉睁开眼,宿醉带来的钝痛感立刻占据了大脑,喉咙干得发紧。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安倍雪灯家客房的陌生天花板。
他甩了甩依旧有些发昏沉重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房间里很安静,看来安倍雪灯还没起。身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酒气和汗意,黏腻得难受。松田阵平决定先去冲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下。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稍微缓解了头痛和不适。松田阵平闭着眼,任由水流打在脸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零碎的画面……
洗完澡,感觉清爽了不少,但宿醉的晕眩感并未完全消退。他赤着上身,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的黑色卷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和紧实的胸膛滑落。
松田阵平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拉开浴室门,打算去客厅找水喝。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清晰而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从公寓大门的方向传来。
松田阵平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这么早,会是谁?他下意识以为可能是物业或者送快递的。安倍雪灯显然还没醒,敲门声持续着。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副刚洗完澡的样子去开门不太合适,但敲门声持续着,似乎门外的人很确定屋里有人。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不想因为这敲门声吵醒可能还在睡的安倍雪灯。
被敲门声吵得有点烦躁,加上宿醉未醒脑子也不太灵光,松田阵平没多想,就这么赤着脚,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径直走向玄关,“咔哒”一声拧开了大门的门锁,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门外的光线和清晨微凉的空气一起涌了进来。
然而,站在门外的,并不是什么物业或快递员。
门外,诸伏景光正站在那里,他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小便利袋,脸上带着的微笑有些僵硬。
他的目光惊愕地落在松田阵平只围着一条浴巾、赤裸着精壮上身、头发湿漉漉还在滴水的模样上,明显是刚沐浴完的样子,而且,这里是安倍雪灯的公寓。
那双上挑的猫眼里,清晰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飞快掠过、难以捕捉的晦暗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清晨的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水珠从松田发梢滴落的声音。
松田阵平也完全没料到门外站着的会是诸伏景光,整个人都懵了,抓着毛巾的手指僵在半空,大脑因为宿醉和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就这样在弥漫着微妙尴尬和无数问号的清晨,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对峙之中。
几秒钟死寂般的对视后,或许是门口的动静终于吵醒了里面的人,主卧的方向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松田?一大清早的……谁啊?”
伴随着话音,安倍雪灯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通往玄关的走廊口。他显然也是刚醒,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身上随意地套着一件深色的丝质睡袍,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小片锁骨。
安倍雪灯看到是诸伏景光,又打了个哈欠,“还站着干嘛?进来呀。”
然后又看了看松田阵平,上下打量了一番,把松田阵平看得有些不自在,才调笑着说,“哟,身材不错呀。”
松田阵平被他说得耳根一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不妥——只围着一条浴巾,赤着上身,头发湿漉漉地站在门口,还被撞个正着!
他下意识地想把浴巾往上提一提,又觉得这动作更显心虚,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诸伏景光在安倍雪灯出现的那一刻,脸上的僵硬笑容就彻底维持不住了。他看着同样穿着睡袍、明显是刚起床的安倍雪灯,又看了看只围着浴巾、明显是刚在这里洗完澡的松田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