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时,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庭院。纸灯笼在廊下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枣一进门就径直走向衣柜开始收拾行李。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叠好的浴衣被粗暴地塞进旅行箱,发出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你这是干什么?”雪灯站在玄关处没动,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片银辉。
枣头也不抬,手指用力地扣上行李箱搭扣:“改签明早的航班。”金属扣合拢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和室里格外刺耳。
雪灯慢慢走进房间,浴衣下摆扫过榻榻米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停在枣身后,看着对方绷紧的背肌线条透过衬衫若隐若现:“就因为遇到了要?”
“不止。”枣猛地转身,眼睛里跳动着危险的火焰,“他看你的眼神……”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回去,拳头在身侧攥紧。
雪灯叹了口气,伸手抚平枣皱起的衣领:“我们可以不出去。”他的指尖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就在旅馆泡温泉,他不会知道我们住哪……”
窗外传来竹筒敲击岩石的清脆声响,那是庭院里的添水装置在运作。
雪灯挣开他的手,走到窗前推开格子窗。夜风裹挟着温泉的硫磺味涌入房间,吹乱了他银灰色的长发。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急着回去。”他背对着枣,声音很轻,“请好的假期,订好的房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
“但是……”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呼吸喷在他裸露的后颈。
雪灯转过身,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你还说了,晚上泡温泉的时候可以看见萤火虫。”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枣心上。
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雪灯浴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上——那里还有他今早留下的吻痕。
他突然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雪灯喘不过气:“那个混蛋明天肯定会来找你。”
“所以呢?”雪灯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庭院里的竹筒又发出“咚”的一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枫树上的夜鸟。
枣的下巴抵在雪灯发顶,声音里带着不甘:“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是什么?”雪灯仰头看他,月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
枣沉默了很久,久到雪灯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松开怀抱,转身走向行李箱:“……再待一天。”手指解开刚刚扣好的锁扣,“但明天哪都不准去。”
雪灯看着他把衣物一件件重新挂回衣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走到行李箱旁蹲下,拿起最后一件浴衣:“这个要挂吗?”故意在枣伸手来接时又缩回手
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眼底的冰霜已经融化:“……十点以后池边没人。”
他抢过浴衣,顺势在雪灯额头上弹了一下,“现在满意了?”
雪灯笑着躲开,发梢扫过枣的鼻尖,留下一缕栀子花的香气。
夜色渐深时,温泉池边的石灯笼一盏盏亮起,在氤氲的水汽中晕开暖橘色的光晕。
雪灯赤足踩在湿润的鹅卵石上,浴袍衣摆随着夜风轻轻摆动。他仰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银灰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不知不觉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20几年了啊。
“快看——”雪灯突然轻声唤道,指尖指向竹林深处。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幽绿色的微光,如同坠落的星辰在林间游移。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从竹叶间升起,它们尾部的荧光在夜色中划出梦幻的轨迹,时而聚拢成流动的光带,时而散作漫天星子。
枣从身后环抱住雪灯,下巴抵在他肩头:“比去年还要多。”
温热的气息拂过雪灯耳畔。他伸手接过雪灯松开的浴袍腰带,丝绸布料顺着肌肤滑落,在月光下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
浸入温泉的瞬间,雪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萤火虫的倒影在水面荡漾,仿佛整片星空都坠入了这一方温泉。
他伸手撩起一捧水,水珠从指缝间漏下,每一滴都映着点点荧光。
“别动。”枣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拂去粘在他锁骨处的一片竹叶。
指尖顺着脖颈线条上移,最后停在耳后那颗小小的红痣上,“这里有只萤火虫。”
雪灯屏住呼吸,能清晰感受到枣的指尖在耳后流连的温度。
他微微侧头,看见一只萤火虫正停在自己发间,尾部的荧光将几缕银发染成翡翠色。
“真漂亮……”他轻声感叹,却不知是在说萤火虫,还是反映着荧光的深邃眼眸。
枣低笑一声,突然俯身吻住那颗被萤火虫照亮的小痣。温泉水随着他的动作荡漾,惊扰了水面上的光点倒影。雪灯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指尖陷入结实的肌肉。
“会把它们吓跑的……”雪灯小声抗议,却被转过身的枣堵住了唇。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温泉特有的硫磺气息。当他们分开时,周围的萤火虫非但没有飞散,反而聚集得更多了。
枣的手指穿过雪灯湿润的发丝,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它们喜欢看你。”唇瓣擦过被热气熏红的眼角,“就像我一样。”
雪灯仰头望着漫天荧光,忽然伸手接住一只飞近的萤火虫。微弱的光芒从他指缝间透出,照亮两人交握的手。
他转头看向枣,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那双眼睛里映着的光,比所有萤火虫加起来还要明亮。
雪灯莫名的有些心虚,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温泉水轻轻拍打着石壁,萤火虫的光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雪灯放松身体靠进枣的怀抱,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有力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