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困兽之斗
盘蛇岛东港口的冲天火光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残存倭寇的心头。海上退路已断,泊于港内的船只大多化为了漂浮的焦木和灰烬,仅存的几艘也深陷火海,无法靠近。肥前龙造经营多年的海上根基,在常胜精准狠辣的火攻战术下,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然而,困兽犹斗。失去了船只的倭寇,如同被斩断爪牙的野兽,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他们深知,投降亦是死路一条,唯有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或逃往列岛其他更隐秘的据点。
肥前龙造虽肩胛中箭,血流不止,但在亲信武士的搀扶下,依旧状若疯魔,挥舞着太刀,用嘶哑的嗓音咆哮着,驱赶着溃散的部下向岛屿中央地势较高的丛林和岩洞区域退却,企图依托复杂地形负隅顽抗。这些倭寇多为积年悍匪,对盘蛇岛的一草一木极为熟悉,他们利用天然的石缝、洞穴和茂密的植被,设置陷阱,冷箭频发,给追击的明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登陆场上的白刃战结束后,战场迅速向岛屿纵深蔓延。战斗从开阔的滩头转变为更加残酷、更加考验单兵素质和小队配合的丛林山地清剿战。
“注意脚下!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前进!”耿瓛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声音沙哑地指挥着“陷阵营”的士兵。他们如同梳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每遇到一个可疑的洞穴或灌木丛,先以火铳齐射或弓弩覆盖,再派刀盾手上前清剿。进展虽然缓慢,但步步为营,不断压缩着倭寇的生存空间。
韩成则率领着机动性更强的“海狼”小队和部分轻装步兵,沿着海岸线快速穿插,清剿试图从其他方向泅渡或寻找隐秘小舟逃窜的残敌。他们的行动迅捷如风,往往能在倭寇刚刚露头时就给予致命打击。
常胜并未留在“靖海”号上遥控指挥。在确认港口威胁解除后,她亲自率领亲兵卫队登上了盘蛇岛,将前沿指挥所设立在一处可以俯瞰大半个战场的高地上。她通过旗语和传令兵,实时了解各条战线的进展,及时调整部署。
“传令耿瓛,不必急于求成,稳扎稳打,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命韩成部,注意封锁岛屿西侧那片红树林区域,防止残敌由此潜逃入海。”
“抽调部分兵力,仔细搜查港口废墟和倭寇营寨,寻找任何可能与‘海狐狸’及北方势力往来的文书、信物!”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如同精准的导航,引导着整个清剿行动高效而有序地进行。尽管残寇的抵抗依旧顽强,但在明军绝对的实力、严明的纪律和有针对性的战术面前,他们的活动空间被不断蚕食,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幕:犁庭扫穴
清剿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火光在盘蛇岛的夜晚此起彼伏,那是明军在用火攻清理负隅顽抗的洞穴;铳声和喊杀声在茂密的丛林中回荡,追亡逐北,不绝于耳。
待到次日正午,岛上的抵抗基本平息。除了极少数倭寇凭借对地形的极端熟悉,可能藏匿于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成建制的抵抗已不复存在。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清点缴获。
战果是辉煌的。盘蛇岛一役,连同之前港口焚毁的船只,共计歼灭、俘虏倭寇超过四千人,其中包括大小头目数十人。缴获的财物堆积如山,除了劫掠来的金银珠宝、丝绸瓷器外,更有大量粮食、布匹等军需物资,足以证明此地作为倭寇核心巢穴的重要地位。
然而,对于常胜而言,这些战利品远不如另一项搜素来得重要。她亲自督促着对肥前龙造主营寨、以及港口附近几处疑似仓库和头目居所的彻底搜查。
士兵们撬开了一个又一个沉重的箱笼,翻检着各种文件杂物。大部分都是倭文账册、海图或是劫掠的记录,价值有限。就在搜查似乎陷入僵局时,韩成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他在港口废墟边缘,一处被刻意用碎石和焦木掩埋的半塌地窖中,有了惊人发现!地窖内部经过了加固,虽然入口被毁,但内部结构大体完好。里面不仅存放着数十桶尚未启用的精良火药,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带有暗格的铁皮箱里,找到了数封以火漆密封的信件,以及几块与之前韩成带回的、刻有飞鸟云纹和狼首图腾的青铜令牌样式相同,但编号不同的令牌!
常胜立刻赶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些信件。与之前那封一样,正文是扭曲的满文符号,她无法识读。但在一封信的末尾,除了那个刺眼的“建州”汉文小字外,还多了一行用略显生硬、但意思明确的汉字写下的话:
“……所需火铳五百、火药百桶已备,俟‘海鹞’至蛇蟠,即以皮货、人参易之……望龙造君依约牵制明廷水师,使其无暇北顾……他日我主旌旗南指,必有厚报…… 署名处,是一个清晰的、以汉文书写的名字——佟佳·哈尔哈!”
佟佳·哈尔哈!
这显然是一个女真人的名字!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代号“海狐狸”的走私网络负责人,甚至是努尔哈赤麾下负责此事的核心人物之一!
铁证如山!这封信,不仅再次确认了建州女真与东南倭寇的勾结,更清晰地揭示了他们的交易内容(以火器弹药换取辽东特产)、联络方式(通过名为“海鹞”的船只),以及最关键的——其战略意图:“牵制明廷水师,使其无暇北顾”!
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资敌牟利,而是赤裸裸的、带有明确战略目的的军事同盟行为!是为了给努尔哈赤在北方的发展壮大,创造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常胜握着这封重若千钧的信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阴谋以如此清晰、如此嚣张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她依然感到了巨大的愤怒和一丝寒意。努尔哈赤的野心和布局,远超朝廷诸公的想象!
第三幕:海疆初靖
随着盘蛇岛的攻克和关键证据的获取,持续数月、波及东南数省的倭寇大患,终于被彻底平定。常胜以雷霆万钧之势,犁庭扫穴,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消息传开,东南沿海各州县,无数饱受倭患之苦的百姓奔走相告,喜极而泣。焚香祝祷者,锣鼓欢庆者,不绝于道。镇国公常胜与新水师的威名,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东南,甚至远播海外。曾经谈倭色变的沿海地区,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与安宁。
常胜并未因胜利而懈怠。她一方面命令韩成、耿瓛等人,继续率领舰队,清剿盘蛇岛周边列岛可能存在的零星残寇,确保海疆彻底清净;另一方面,她开始着手进行善后工作。
她将缴获的部分财物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和补偿遭受倭患的百姓;将俘虏的倭寇,除头目押解进京献俘外,其余酌情编入苦役营,参与沿海卫所、道路的修缮,以工代刑;同时,她上书朝廷,详细陈述了东南水师重建之重要性,请求增拨款项,巩固海防,并将在定海水师试行有效的“新战法”与招募新兵的经验,推广至整个东南水师体系。
盘蛇岛上,昔日倭寇的巢穴被彻底捣毁,明军的旗帜在最高的山巅飘扬。碧海蓝天,鸥鸟翔集,曾经被血腥与恐惧笼罩的海域,重新恢复了其壮阔与宁静。
站在“靖海”号的船头,望着眼前这片已被荡涤清澈的海疆,常胜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东南的烽火虽熄,但她手中那几封来自“佟佳·哈尔哈”的信件,却比万千倭寇的首级,更加沉重。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但一场关乎大明国运的、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北方的狼烟,已然在望。
第四幕:凯旋与惊雷
善后事宜初步安排妥当,常胜下令班师。庞大的舰队满载着胜利的荣耀与缴获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启程返航定海卫城。
海风拂面,带着胜利后的释然与疲惫。常胜准备在定海进行最后的休整,并等待朝廷进一步的旨意。她已经在奏章中,将查获的与女真勾结的铁证,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秘密呈送京城。她相信,这份证据,足以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也足以让陛下对北方的局势,做出最清醒的判断。
舰队航行数日,终于看到了定海卫城熟悉的轮廓。码头上,早已得到消息的军民人山人海,翘首以盼,准备迎接凯旋的英雄。
然而,就在“靖海”号缓缓靠向码头,缆绳尚未抛出的那一刻,一匹快马沿着码头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背插三根染尘的红色羽毛,那是来自北方的、最高级别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那骑士甚至等不及船完全停稳,便在码头上勒住战马,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靖海”号船头那绯色身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督师!紧急军情!辽东急报!女真努尔哈赤,自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建国号‘金’,集结二十万大军,已突破长城边墙,兵锋直指辽沈!北疆……北疆危殆!”
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刚刚迎来和平的东南海疆上空,也狠狠地砸在了常胜的心头!
她脸上的些许释然瞬间冻结,瞳孔骤然收缩。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最坏的消息以如此迅猛、如此直接的方式传来时,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
手中的马鞭,无声地滑落在甲板上。
海疆虽平,惊雷又至。
真正的终极考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