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清晨。
忠义堂西侧,一座新建的二层楼阁前,挂上了黑底金字的牌匾——“军机堂”。与政务堂那边的繁忙不同,军机堂门前肃立着八名全副武装的卫兵,进出者需验看腰牌,气氛肃穆。
楼阁二层的大厅内,陆啸坐在主位。他今日穿着戎装,腰悬佩剑,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在他左右两侧,坐着朱武、凌振、汤隆三人,这是军机堂的核心骨干。再往外,是石秀、时迁、陶宗旺、安道全等人。
大厅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用黏土堆出了梁山泊及周边州县的地形,河流、山丘、道路、城池,一应俱全。沙盘旁立着一块木架,挂着几张新绘的地图。
“诸位,”陆啸开口,“军机堂今日正式开堂议事。从今往后,梁山的军机要务、战略谋划、军械研发、军官培训,皆在此议定。我自任主事,朱武先生为副主事,凌振、汤隆为参议。其他诸位,各司其职。”
众人齐声应诺。
陆啸看向朱武:“朱武先生,你先说说当前军情。”
朱武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自十月整编以来,梁山五军已基本成形。前军武松部三千人,驻金沙滩;后军阮小二部两千五百人,驻后山粮仓;左军鲁智深部三千人,驻左翼山隘;右军呼延灼部三千人,驻右翼水寨;中军林冲部四千人,驻忠义堂周边。水军李俊部两千人,战船八十艘,日夜巡逻水泊。”
他用木棍在沙盘上指点:“目前最大的问题有三。第一,各军训练进度不一。右军、中军因主将原为官军,训练有素,进展最快。左军、前军次之。后军阮氏兄弟原是水军,对步战训练稍显生疏。”
“第二,装备不足。按新编制,全军应配步人甲一万五千副,目前仅有四千副;腰刀应配两万把,现有八千把;弓弩更是短缺。”
“第三,军官缺乏。新编制下,需营正、都头、队正、什长等军官上千人,目前合格者不足半数。”
陆啸点头:“这些问题,都要一一解决。汤隆,军械制造进度如何?”
汤隆站起来,搓着手道:“回总头领,铁匠铺现在有工匠三百人,按您教的那套‘流水线’法子,每月能产步人甲八百副,腰刀一千五百把,弩箭两万支。若是原料充足,还能再快些。只是……好铁难买,库银也快见底了。”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陆啸转向凌振,“火器呢?”
凌振精神一振:“火药作坊月产火药一千斤,震天雷两百枚。新研制的‘火炮’有了眉目,但炮管铸造困难,容易炸膛。另外,您说的那种‘手榴弹’——就是把震天雷做小,用手投掷——已经试制成功,就是威力小了些。”
“好。”陆啸眼中闪过赞许,“继续改进。火炮是重中之重,不要怕失败,慢慢试。手榴弹可以先小批量生产,配发给精锐部队试用。”
他顿了顿,继续道:“军官培训的事,我亲自抓。‘梁山陆军军官学堂’明日开课,首批学员两百人,从各军选拔优秀士卒。课程分文化、战术、后勤三科,我任山长,朱武先生、林冲将军、卢俊义员外等轮流授课。”
朱武点头:“这个办法好。只是……教材从哪里来?”
“我来写。”陆啸淡淡道,“先从最基础的《步兵操典》、《阵型纲要》开始。另外,要编一本《梁山新义》,阐述咱们的宗旨、纪律和目标,作为思想教育的核心读本。”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总头领不但懂练兵、懂军械,居然还能写书?
陆啸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部署:“石秀、时迁,你们的情报网要扩大。重点盯三个方向——一是东京汴梁,朝廷有什么动静,要第一时间知道;二是北边辽金,两国战事进展,要持续关注;三是周边州县,官府、豪强对梁山的态度,要摸清楚。”
石秀抱拳:“属下明白。只是……人手不够,经费也紧张。”
“人手从流民中挑选,要机灵、可靠的。经费先拨五百两,不够再说。”陆啸转向安道全,“安神医,医护营建设如何?”
安道全起身:“已培训合格医护兵五十人,建立了简易医院三处。但药材短缺,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消耗极大。”
“药材采购列入政务堂常项开支。”陆啸道,“另外,你要编写一本《战地急救手册》,简单易懂,配图说明,发给每一个医护兵,甚至每一个士卒。”
“配图?”安道全一愣。
“对,画图。”陆啸看向金大坚,“金先生,这事你配合安神医。把包扎、止血、固定这些动作画出来,要清晰,要一目了然。”
金大坚挠头:“画画我在行,可这医道……”
“安神医说,你画。”陆啸一锤定音。
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上午,从训练到装备,从情报到医疗,事无巨细,一一部署。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位总头领的脑子里,怎么装着这么多东西?
午时,会议暂歇。
陆啸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忙碌的工地。远处,筑城的民夫正在搬运砖石;近处,校场上传来操练的号子声。
朱武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总头领,您今日的安排,可谓面面俱到。只是……摊子铺得太大,咱们人手、钱财都有限,恐怕难以兼顾。”
“我知道。”陆啸淡淡道,“所以要有轻重缓急。当前第一要务是整军,第二是筑城,第三是搞钱。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他转身看着朱武:“朱武先生,你是神机军师,谋略过人。但我需要你做的,不只是出谋划策,还要统筹协调。军机堂是梁山的大脑,你要把这个大脑运转起来。”
朱武肃然:“属下明白。只是……总头领您事事亲力亲为,只怕身体吃不消。七日散的余毒未清,还需静养。”
陆啸笑了:“放心,死不了。等一切都上了正轨,我自会休息。”
正说着,楼下传来喧哗声。
一个卫兵匆匆上来:“总头领,王老五那伙人闹起来了!”
陆啸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他们在军营里聚众喝酒,辱骂新军律,还说要……说要找总头领讨个公道。”
陆啸眼中寒光一闪:“走,去看看。”
他带着朱武、石秀等人下楼,骑马赶往军营。
前军第三营的驻地,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几十个士卒围成一圈,中间的王老五光着膀子,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指着营正大骂:“凭啥不让喝酒?老子在梁山十几年了,哪天不喝?陆啸算个什么东西,刚上来就立这么多规矩!”
营正是个年轻人,原是林冲麾下的一个小头目,因训练刻苦、遵守纪律被提拔。此刻他面色铁青,却不敢动手——王老五在旧部中颇有威望,周围几十人都是他的老兄弟。
“王老五!”陆啸的声音传来。
人群分开,陆啸骑马而入。他跳下马,走到王老五面前。
王老五一见陆啸,酒醒了一半,但仍梗着脖子:“总……总头领,俺就是喝点酒,没犯啥大错吧?”
“军营禁酒,军律第七条明文规定。”陆啸冷冷道,“你不但喝酒,还聚众闹事,辱骂上官——按律当杖五十,降为普通士卒。”
“五十杖?”王老五瞪大眼睛,“那不得打死人?陆啸,你别欺人太甚!俺王老五为梁山流过血,立过功!”
“功是功,过是过。”陆啸不为所动,“你前日刚挨了二十杖,不知悔改,今日又犯。若不严惩,军律何在?执法队!”
“在!”石秀带人上前。
“拿下,行刑!”
王老五猛地摔碎酒坛,从腰间拔出短刀:“谁敢动俺!”
他身后的几十个老兄弟也纷纷亮出兵器,与执法队对峙。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陆啸面不改色,缓缓拔出腰间佩剑:“王老五,你想造反?”
“俺不想造反!”王老五吼道,“俺就是要讨个公道!梁山是大家的梁山,不是你陆啸一个人的梁山!凭啥你说啥就是啥?”
陆啸笑了:“好,我告诉你凭啥。凭我能让梁山活下去,活得更好。凭我能让兄弟们有前程,有希望。凭我能让百姓拥戴,而不是憎恨。这些,你能做到么?”
他环视那些持刀的士卒:“你们跟着王老五闹,无非是觉得新规矩太多,不自在。可我要问你们——是自在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是喝酒重要,还是前程重要?”
“咱们在梁山,是为了什么?为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然后等着朝廷来剿,等着百姓来恨?那样的日子,能过多久?”
他提高声音:“我要的梁山,不是土匪窝!是能让兄弟们堂堂正正活着的梁山!是能让子孙后代有出息的梁山!为此,就必须有规矩,有纪律!谁要是受不了,现在就可以走,我陆啸绝不留难!”
话音落下,许多人动摇了。
一个士卒扔下刀,跪倒在地:“总头领,俺……俺错了。俺愿意守规矩。”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几十个人纷纷扔下兵器。
王老五孤零零站在那里,面色惨白。
陆啸收起剑:“王老五,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放下刀,受刑,以后还是梁山兄弟。执迷不悟,格杀勿论。”
王老五手一松,短刀落地。他扑通跪下:“俺……俺认罚。”
“拿下,行刑。”陆啸转身,“打完了,送医护营。伤愈后,编入工兵营劳改三个月。若再犯,定斩不饶。”
处理完这事,陆啸骑马回军机堂。
朱武跟在他身边,低声道:“总头领今日处置,恩威并施,属下佩服。只是……这般严苛,只怕军中怨气会越积越多。”
“长痛不如短痛。”陆啸淡淡道,“现在不下狠手整顿,等朝廷大军压境,内部再出乱子,那就是灭顶之灾。朱武先生,你要记住——治军如治水,宜疏不宜堵。光靠严刑峻法不行,还得给士卒希望,给他们前程。”
“所以您要办学堂,要编书,要统一思想?”
“对。”陆啸点头,“要让每一个士卒都明白,他们不是在为某个人打仗,而是在为自己的前程打仗,在为梁山的未来打仗。这样,军心才能稳固。”
回到军机堂,天色已晚。
陆啸坐在案前,开始写《步兵操典》的第一页。
灯火通明,照亮了他专注的脸。
窗外,梁山泊的夜空,星辰闪烁。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他的笔下,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