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就在南莲珂说出花名的一瞬间,天空的颜色骤然变化,仿佛一张密不透光的帷幕罩下,环境漆黑一片,南莲珂受到惊吓,赶忙站起身来,却发现一旁的周晓芳和柳歆冬已消失不见,徒留半空中那飘落的彼岸花瓣。
“歆冬!小芳??你们去哪了?”南莲珂焦急地四处张望,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刚才还五颜六色的花海,眨眼间只剩下一种颜色,一种花,是那血红色的彼岸花,占满视野中的每一寸土地,随着冷风飘晃,发出沙沙的回响。
南莲珂捂住耳朵,向来时的路跑去,刚才还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已经化作一条浑浊不堪的血黄色长河,而河上赫然架着一座阴森森的石拱桥。
“这.......这是。”南莲珂混乱的思绪中只有一个词。“奈何桥。”
传说那是阴曹地府的入口,连接着阴阳两界,横跨于忘川河之上。
南莲珂明白了一切,那残酷的真相,自己已经死了,刚才那些,不过是泡沫般的幻觉。
恐惧感瞬间将南莲珂包裹,那种如坠崖般的落差感,让她近乎崩溃。她头也不回地跑过奈何桥,阴风掠过,桥下的河中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味。
原先的那棵大槐树,依旧屹立在岸边,可树下的白桂师傅已经不见了,只剩满地的枯骨。
南莲珂不敢去看,继续向前奔跑着,她的头发散开,随风飘动,逐渐变得花白。
视野的尽头,出现一抹白光,缓慢延伸,直至将南莲珂完全笼罩。
“啊!!”
南莲珂从地上猛地坐起,目眦欲裂,剧烈地喘息,心脏也砰砰地跳个不停,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周遭仍是那片墓园。一阵风吹过,南莲珂满身的汗被风凉到,不由自主地蜷缩着身体。
南莲珂擦去头上的汗,又伸出手来观察,皮肤暗黄褶皱,自己还是那副老年的模样,她终于回味过来,刚才的一切,不过一场梦罢了。尽管是梦,但仍令她心有余悸,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如此真实,如此悲戚。
抬头看去,太阳不知何时已攀到了头顶,南莲珂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过去多久。
南莲珂又看向面前的那块墓碑,上面插着几朵小花,摆着几个梨子,她苦笑一声,已是情难自矜,热泪盈眶。
“歆冬......是你给我托梦吗?”
思索良久,南莲珂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要去南诏,歆冬,我要去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去,我要让你家乡的人们,也听上你亲手写的京戏。”
......
与此同时,一里地外,盛京城郊的某条小道上,一位老者正拄着拐杖走路,身后还跟着个身着朱红官服的佩刀男人,两人一前一后,向回城的方向走去。
“师祖,所以你刚才喂她的是什么?”孙耀武百思不得其解。
老者笑着说道:“你就这么好奇?”
孙耀武迈着官步,摇头叹息:“您一大早就把我叫出来,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结果就是到京郊的墓园,给一个老太太喂水?”
“不要心浮气躁,小孙,这也是修道之路。”老者卖了个关子接着说:“你没认出来那人是谁吗?”
孙耀武搓了搓自己的耳朵,颇为无奈:“认出来了,那不就是前两天您让我放走的人嘛。您说她是花魁本人,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这怎么可能呢?”
“缘生缘灭,作为灵魂的躯壳来说,她的模样重要吗?”老者侧过头来问道。
孙耀武有些赌气:“当然重要,这说明那个姓温的小子骗了我!”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请师祖解惑。”孙耀武绷着脸,恭敬地说道。
“此女已活将近六十余载,仍能貌美如花,皆因那灵玉加身,如今灵玉离体,然岁月无情,黑白无常自然要来讨回那亏欠的命债。”
“若真有此等灵玉,为何搜身时并未发现?”孙耀武眉头紧皱,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被学贡院的人私藏了?此事关重大,不可知情不报。”
老者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它只不过是流入下一段因果之中了,小孙,你勿要再追查下去了。”
孙耀武十分不解:“师祖,您之前就阻挠我,不让我追凶,差点耽误了大事。现在又劝告我不要追查灵玉,按您所言,那可是让人长生不老的法宝,怎么能放任流入恶人之手。”
而下一刻,一拐杖已经敲在了孙耀武的头上。
“那应如何?献于当朝圣上,造一个名副其实的‘万岁’?还是戴在你自己的手腕上,贪图无穷的荣华富贵?不妨想想,你,能担此天责吗?”
孙耀武捂着脑袋,威严尽失:“师祖教训的是......徒儿只是担心,此等法宝,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必为国之大患。”
“无需杞人忧天,一切都在天道的推演之中。”老者捋了捋胡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花魁之事,也是天道的一环吗?”孙耀武问道。
老者却说起另外的事:“小孙啊,细论起来,那个莲珂,也算得你前辈了。毕竟,她学戏的那个师傅,年轻时和我有交情,我这次,也算是替她了却一桩心愿。”
“哦......”孙耀武有些摸不清这混乱的时间线。
“你不是问,我刚才给她递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吗?来,你闻闻。”
老者把腰间的葫芦取下,递给孙耀武,孙耀武扒开盖子,凑到鼻子旁闻了闻。
“这不就是酒味吗?”
“哈哈哈,只是在风味上做过改良罢了,原来,可苦的要死。”
孙耀武把葫芦还回去:“所以师祖,这到底是什么?”
“京华太学灵药组的新成果,梦忧水,喝了之后,可以梦到所挂念的死去之人,灵药组还是你师娘亲自主持的呢,你这娃子,咋个不知道呢。”
“您老都一天天不在太学里,更别提我了,公务缠身,许久没回去看望师傅师娘了。”
孙耀武扯开话题:“师祖,这梦忧水如此奇妙,就没有什么反噬吗?”
“呵呵呵,从美梦中回到现实,不就是最大的反噬吗?”
(南柯一梦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