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之力，在花如雪来说又怎么会射不中？
她将弓放回到兵士的手中，看着城下的那群人如丧家之犬哀嚎着逃命。
随后才对着明远斌凝重地点了点头。
明远斌一声令下，城墙上阵列的弓手举着硬弓，将弦拉满。
一瞬间黑色的箭雨倾泻而下，密密麻麻地钉在地上，留下了几十具犹自抽搐的尸体。
若不是最初的那一箭，现在躺在下面的，又何止百人！
“救命！”
仓促见瞥见惨死在身后的同胞，人们几近疯狂地飞奔向妖界的边境。
直至一声大吼如雷霆大震，一叶封妖石直直地插在地上。
“是妖界！”
泡在前面的人大喊，提醒着同行的难兄难弟。
他们正在腹背受敌。
有的人已经开始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妖还要跑到人界去吃人，何况这里就是妖界。”
“这下死定了。”
所有人都被恐惧和绝望包围着，没有人想得到出路。
周围的野果吃完了，树叶已经枯黄，老得嚼都嚼不动。
也许是因为临近妖界，树林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大量生人的聚集引来了吃人的妖，它们把他们当成了储备粮，两天又有十几个人被拖走吃掉了。
第三天开始下雪。
有人自尽了。
人们几近崩溃，一派死气沉沉。
“我想去妖界看看。”泰华语出惊人。
白府的管家虽然还活着，脸上却一片死气。
“那不是找死吗？”他自嘲，“难道是在死前做点善事，把自己送到妖嘴里去？”
泰华摇头：“我是去找活路的。”
周围的人缓缓转过头来，用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木讷地看着他。
“往前走死路一条，继续待在这里，不是冻死饿死，就是被妖吃掉。”
他说着举起手臂指向身后的那片诡暗树林：“为什么不试着搏一把呢？”
“搏什么？”白府管家声音嘶哑，他已经很久没有痛快地喝过干净水了。
泰华站在他面前，仿佛一柄迎风招展的旌旗：“和妖王谈判。”
“王爷，别开玩笑了。”白府管家嘴上裂出了几道血痕，已经干涸得只剩下沟壑。
“你那套东西只有在帝京里使得开。被陛下扔到了这里，谁会买你的账？”
他眼神涣散，似乎要进入一种迷离的状态，说话也开始张狂大胆了起来。
泰华却不以为意：“你们不曾接触到真正的王权，不知道妖界想要什么。”
“但是现在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妖界是想要北扩。”
他说着话的时候流畅笃定，让人深信不疑：“就连南境这样的地方，在他们看来都要比现在栖身的地方好上十倍、百倍。”
“而且妖一直想融入到人界当中，这从帝京频频出现妖就能看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想知道这个曾经权倾天下的男人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能有什么好办法。
泰华也不负众望，缓缓地说出了他的打算：“我打算到妖界去找妖王，请他出妖兵帮我们打回人界去。”
“到那时我们让出人界南边挨着妖界的一小部分地方，然后就可以重新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
能够回去，是所有人的梦想。
“最好也打到王城里去。”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渐渐地呼声一片，都叫嚣着把昏聩的人皇从宝座上拉下来。
人们仿佛又活了过来，一个个脸上洋溢着不正常的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刚刚的兴奋劲儿逐渐过去，四周又重新陷入到死气沉沉之中。
“你拿什么和妖王谈判？”
一个声音响起，唤醒了大伙儿的理智。
“土地。”泰华说，“把人界和妖界的边境往北推二百里。”
“他们若是不依呢？”
“那就五百里。”
“若还是不依呢？”
“只要不到王城，只要我们能回去。”
“我们回去了自己当皇帝，也要比那挨千刀的人皇强！”
人群里立刻暴起一阵疯狂的欢呼。
泰华笑了：“只要我们能回去，失去的土地以后还能想办法弄回来。”
“那就快去吧！这地方太冷了！”
“我想吃白馍馍！”
“东兴楼的桂花鸡又肥又嫩，真想一次吃他三只！”
“要是能来一壶烧酒就更好了。”
“那我要先行告辞了。”泰华趁着他们兴致高昂地讨论着回去以后的美好日子的档口说，“请诸君祝我好运。”
顿时人群陷入一片寂静。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曾经的王爵被残暴的人皇排挤、污蔑，现在却一身孤勇为了近千人的性命和以后的生活要去闯妖界。
他会和最凶狠的妖王谈判，去搏所有人生的希望。
这不就是一个王该有的样子吗？
靠着树的、躺在杂草上的、盘膝而坐的人一个个面如菜色的活傀儡全都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泰华深鞠一躬，以沉重的静默表达最高的敬意。
泰华也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带着馨月转身走过了封妖石界碑。
当馨月以蘅姬的样貌在妖界招摇过市的时候，就注定他们的归来足够引起竺嵬熙的注意。
水晶宫的大门打开了。
竺嵬熙高坐在宝座之上，俯视着水晶地板上站着的一人一妖、一男一女两人。
“我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吗？”他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从水晶地面上直飘进两人的耳朵，像是刀子划在铁板上发出的刺耳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可馨月不是蘅姬，她淡然道：“大王不问蘅姬是去做什么了吗？”
“不需要。”竺嵬熙冷哼一声，“你现在就回你自己的屋子去。”
馨月摇头：“在没说完话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竺嵬熙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嘲笑声：“那就和这个野男人一起去喂梼杌吧。”
“他不是野男人。”馨月坚定地陈述道，“他是人界的摄政王，文蔚珩。”
“所以你的口味没有变差啊，还知道找个带官衔的。”竺嵬熙讽刺道，“以为我会因为和人界的约定不敢动他？”
“我想你误会了，大王。”泰华挺起了胸膛，高声道，“我是请蘅姬娘娘带我来和大王谈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