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我们斩蛇堂的老大跟你有交情？呵，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豆腐铺里的小二也敢攀这关系，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就说说我们老大姓什么？说不出来吧，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敢……”
噗通——
两个伙计和几个青壮一边说，一边默契地往外走，出门铺子门直接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面，然后刚刚还牛逼轰轰的领头青壮声音逐渐颤抖。
抖到最后，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
其余几个青壮跟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恍惚往巷子里看去，才发现这里已经站着几个人了。
为首的一个俊俏姑娘挎着刀，穿着修身的棕色衣裳，英气不凡，而其余几人的扮相也与其大差不差，只是衣裳分别是青色与灰色。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好啊！我说你这豆腐铺的小二哪来这么大胆，原来是在这里埋伏了人，等着我们几个上套是吧？”
“我、我告诉你们！我们斩蛇堂都是义字当头的手足兄弟！”
“今日我们几个在这儿吃了亏，便、便是斩蛇堂丢了脸面，改天斩蛇堂定要把这脸面连本带利拿回来，到时候就不是这五十文、五百文的事了！”
“要是你们识趣，现在就就退下去，还能和气生……”
有个刚刚加入斩蛇堂不久，还有些愣头愣脑的青壮在他们领头的跪下去之后，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即便他心里也有些害怕，说出来的话都有点结巴，但他自问还是拿出来了气势，没给斩蛇堂丢人。
他对自己很满意，越说越顺畅，声音越大。
但跪在地上的领头青壮已经是冷汗在流心在颤了，这愣头小弟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戳他的肺管子，他扭头就一巴掌甩在了愣头小弟的膝盖上，打得他膝盖一软往下一跪。
“你他妈不要命啦？这是镇魔司的大人！你……你快闭嘴！”
镇……镇魔司？
愣头小弟听到这个名号，刚想直起来的膝盖顿时一软，如同被抽走了浑身上下的力气，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刚刚放狠话的气势一泄而空，只剩下了心惊胆战。
其余斩蛇堂的青壮也都跪在了地上。
“和气生财？有意思，敢和我们镇魔司谈和气生财的帮派，你们斩蛇堂也算是独一份了。”
领头的女棕衣冷冷地说着，扭头看了眼旁边的何家豆腐铺，神情难免有点古怪。
毕竟她刚刚才从这儿吃过早餐，一碗豆腐脑和几个小笼包，结果这到镇魔司里点完了卯带队巡城，还没巡上一会儿呢，又接到了暗桩的消息，匆匆忙忙赶回了何家豆腐铺。
暗桩在哪儿？
何家豆腐铺里仅有的两个伙计，其实都是镇魔司的人。
这当然是在保护何家母女。
不过坦然来说，其实也是监视。
毕竟何小鱼那小姑娘的天魔之力太过匪夷所思了，既然天魔教能够将她掳走奉为圣女，难保会不会有其他的势力动这个歪心思。
吃一堑就该长一智。
大焱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重蹈覆辙。
只不过这该要怎么管。
楚慧婕可是听说过，其实在朝堂上吵得极为厉害。
有大臣认为，应当杜绝后患。
怎么杜绝？
死一人而杜绝天下大患，有何不可？
“……文重礼武讲义，礼义都不容诸公们杀她，但是没关系，我愿意做这个罪人，让我来杀她，陛下再赐死我，便可保天下无后患，可保朝廷不失礼义！”
这以杀来绝后患的做法，不得不说有些激进了。
提出来的那名大臣也是赤胆忠心，愿以性命相抵自吞恶果，成全天下与朝廷。
但是擅杀无辜的名声确实太不好了。
其他大臣纷纷站出来劝，提出退而求其次的方案。
从以衣食富贵皆照顾到无微不至为名行的软禁之实，再到给这小姑娘母女都安排个皇宫里职位让她们时刻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为了这个小姑娘的今后，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碎的是良心。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提出来的这些办法，对于一个懵懂的小姑娘而言，很难算得上是公平，但是在一个人和天下人之间如何权衡，他们很难不选择天下人。
舍一人而取天下人的观点，在朝堂上占据主流，区别只在于“舍”掉多少才算合适。
是性命？
是自由？
还是把这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在这一面倒的朝堂上，只是沉默地听着，既不点头也没有摇头。
直到这些站在天下人这边的大臣们几乎都已经发表完高论之后，在御赐座椅上打盹的首辅张大人似乎是醒了过来，抛出了一个问题，便把这些声音都压了下去。
“何小鱼这个小姑娘，是徐国公救回来的人，你们问过他没有？对了，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小姑娘在被天魔教掳走前，和她娘亲在京城里摆摊卖着豆腐脑，三文钱一碗，我喝过，好喝，徐国公和小张神医也喝过，似乎还是那儿的常客……”
张首辅说完就又靠在椅子上眯眼打盹了。
但他说的这寥寥几句话，却让刚刚吵到不可开交的朝堂，变得落针可闻。
到最后，是镇魔司首座冯延年主动领命，提议由镇魔司负责何小鱼的事情，在不影响到何母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尽可能保护母女二人的安危，避免别有用心的人与何小鱼接触。
这才有了何家豆腐铺里的两个伙计。
才有了斩蛇堂的几个人收个五百文的红包，却撞在了镇魔司棕衣楚慧婕的手里。
几个斩蛇堂青壮见到京兆府的捕快，那也是得绕着走的份，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镇魔司给拿了下来，他们全都吓破了胆，忙喊着冤枉。
镇魔司的名头，在京城这条道上混的，就算是没见过也该要听说过，但凡是犯在了镇魔司手里，要么是与天魔教有关，要么就是动辄抄家灭族的大案了。
但天魔教现在都被灭掉了。
前者可以排除掉了。
可是这剩下来的后者……
五百文就抄家灭族，哪家谁族的命这么轻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