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是换成邱正来说，邱意禾早就反驳了。
但是这话从大爷爷口中说出来，她却不敢反驳。
江成宏见状，笑着提点道：“小禾啊，大哥也是关心你，你这孩子稳重，又懂分寸，去机关里干比在边境熬着强，我们俩也还能帮你多照看照看，总比让家里人悬着心好。”
其实上次来京都，邱意禾不是没动过在这边发展的念头。
京都的平台、资源，都比魔都一线岗位更稳当，也能离这些长辈近些。
可一回魔都，面对那些亲手跟进的缉毒案，她又开始动摇。
那些案子，是她从刚入行时就攥在手里的。
从梳理线索、走访受害者家庭，到跟着前辈蹲守、追查毒源，每一步都浸着她的心血。
这种事情就像是你在玩吃鸡，东躲西藏的跟别人周旋。
就在终于感觉自己就要吃到鸡的时候，别人让你把最后的决战让别人来玩的感觉一样。
这一场咬了很久的硬仗，明明已经摸到了胜利的边儿，却要在临门一脚时把阵地交出去。
她垂下眼，指尖轻轻攥着衣角，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我也想，可是..去年边境龙川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案件，年初的时候，毒贩直接开枪还扔手榴弹，咱们好几个辅警都受了伤，最后虽说缴了三百多公斤毒品，可过程真是九死一生。还有年底得宏那边也是，光边防总队一年就缴了十多吨毒品，好多案子都是靠前线和后方配合着才啃下来的。”
“我还记得当时我在那边配合走访的时候，有一位母亲抱着吸毒致死的儿子照片，哭到几乎晕厥，说“早知道当初拼了命也该把他锁在家里”。
“也记得卷宗里那些没见过面的同事，照片还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模样，却永远留在了边境的缉毒路上。 ”
她不是舍不得功劳，是舍不得那些藏在案件背后的人和事
这些画面像刻在她心里，让她没法轻易说“放下”。
她想亲眼看到毒贩落网，想亲眼见证那些被毒品毁掉的家庭，能慢慢找回生活的模样。
她想亲手跟进了结这一切的这种念头太执拗，压过了对安稳的渴望，也让她对着大爷爷的好意，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纠结。
江成宏看了一眼大爷爷，见他没讲话。
便开口：“我们不是搞特殊，也不是说谁家孩子不能去前线。你看你爸，还有我大哥儿子那些人年轻的时候不也照样往边境守过岗？但我看过你档案，你这孩子心思细、擅分析，最适合在后方统筹调度，出外勤反倒浪费了特长。”
这话倒是戳中了邱意禾的软肋。
江成宏说的没错。
经过这几次的外勤，队里也说过她不适合出外勤。
江成宏顿了顿，眼神更沉了些：“要是你天生就适合冲在前面，我们绝不多说一句。可明知道你的优势在指挥，还让你往危险地方跑，那不是让你去受委屈吗？”
邱意禾指尖轻轻叩了叩碗沿，抬眼时语气多了几分坚定：
她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执拗：“我知道自己出外勤差点意思，可现在边境形势紧，多个人搭把手总能分担点。这次去不是单独行动，是跟着老队长做信息研判，您放心，我肯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说完之后又补充道：“等我把手上的这一件案件了结之后我就回京都。”
大爷爷看着她，眼神里的担忧慢慢淡了，多了几分对“后辈担当”的理解。
那眼神像在看曾经为国奔走的自己人，沉声道：“好。等你回来，就去安全局。那里有不少缉毒相关的统筹工作，你心系百姓、懂一线情况，在这儿照样能派上大用场，还能离家里近点，让你爸妈少操心。”
江诚在旁听着，捏着糖饼的手慢慢松开。
他忽然觉得，刚才那点烦躁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心。
这个看着拘谨又倔强的姑娘，心里装着的不只是“工作”，还有比安稳更重的东西。
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邱意禾空了的碗里添了点温水，递过去时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先喝点水，别噎着。”
看着江诚样子，邱意和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的皱了起来。
只觉得又有点看不透江诚的感觉。
期间大爷爷又问了几句邱意禾工作上的事，江成宏也偶尔插话说起京都最近的变化。
一边心内耐心的应着，可她的心里却总惦记着父亲没来，自己多待像添麻烦。
又坐了五六分钟，便礼貌的起身。
开口说道：“（）爷爷、二爷爷，我爸没过来，我也不好打扰您二位休息，先回去了。”
大爷爷指尖夹着的香烟刚燃到一半，闻言抬眼看向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一旁的江诚，语气带着长辈的自然吩咐：“诚儿，送送小禾，院儿里路绕，别让她走岔了。”
江诚早就准备了要送邱意禾。
放下手里的茶杯，应了声“知道了”。
这话一落，邱意禾脸上的礼貌浅笑瞬间僵了半秒。
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乱。
她刚才还在琢磨怎么避开江诚单独走。
没成想大爷爷直接开口安排了。
抬头飞快瞟了眼江诚，对着大爷爷弯了弯腰，声音比刚才轻了点：“不用麻烦江诚了，我记路，自己能走的。”
“让他送，”大爷爷摆了摆手，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不容推辞的笃定，“院里最近在修东侧的门，路不好走。”
没等邱意禾回应，江诚已经伸手拉了拉了她手臂的位置。
“走吧。”
邱意禾“嗯”了一声，紧接着朝着二老再次说了声之后才转身先往外走。
从会客厅出来，脚下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
两侧的石榴树挂着青果，风一吹，叶子沙沙响。
换作以前，邱意禾早凑到江诚身边，指着院里的雕花窗棂或老物件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可今天她只垂着眼往前走，没说一句话。
见她这样，江诚也没主动开口，一只手插在口袋中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的身边。
走到连接前院的长廊时，邱意禾终于忍不住了。
停下脚，转头看向江诚，语气故意放得冷淡：“不用送了，我自己能走，你回去吧。”
看着她绷着的侧脸，江诚忽然笑了，脚步没停：“我也没打算送你啊。刚好要出门办点事，顺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