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应答者”的高考落下帷幕，叶央三人仿佛骤然被抽走了主心骨，日子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甚至到了无所适从的地步。
唐竹不是没给他们安排训练——课程五花八门，从实战模拟到理论精讲，样样不缺。
可那感觉，就像是平时上学时硬塞进来的周末补习班，插在满满当当的日程里只觉得累，可一旦日常的“正课”全都没了，只剩下这些补习，人反而像是漂在半空，心里虚得发慌。
叶央随口把这点不着调的感慨哔哔了出来，一旁原本没打算搭话的纪陵城，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实在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锐评：
“你这就是上学上出瘾了，典型的。”
叶央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她没法反驳。
尽管从她目前能回想起来的记忆来看，自己压根没多少正经上学的经历，根本不配拥有这种“学生病”——可某些东西，大概是刻进肌肉里、融进本能里的。
哪怕意识换了主人，那副被漫长学业腌入味的身体，却还是诚实地怀念起了那种被日程塞满的、充实的疲惫。
“就是啊，给你放假还不乐意了。”
李剑白瘫在休闲区的软沙发里，手柄在他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屏幕上的角色在密集的弹幕中机械地重复着死亡与重生，他的眼神却早已涣散，焦点不知落在了虚空中的何处。
“那你角色都死了好几次了，”叶央冷飕飕地提醒，“血条都快见底，就剩三条命了。”
她扯了扯嘴角，语带讥讽：
“之前看你搓手机玻璃那劲头可不像现在这样。怎么，山猪吃不了细糠，只配玩玩那些不动脑子的快餐游戏？”
“啧。”
被这话刺得一个激灵，李剑白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没回嘴，只是指节发力攥紧了手柄，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操作勉强算是回归了正常水准。
另一边的周烨同样深陷在沙发里，保持着标准的“葛优瘫”姿势。
手机屏幕在他面前无声地闪烁着，短视频一段接一段地划过，但他的眼神同样没有焦点——那完全是骤然被抛入假期后，身体在报复性放纵，精神却早已不知去向何方的典型症状。
“你们家里怎么说？”
周烨划拉着手机屏幕，总觉得三个人共处一室却各自沉默地盯着电子设备，这氛围实在诡异，终于率先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听说我拿到保送资格后，就让我提前找大学课本预习。”
李剑白看着屏幕里那个蹬墙失误、一头栽进尖刺的角色，随手放下手柄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倒是没人管我了，随我折腾。”
周烨站起身，随意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接话道：“我家情况也差不多……”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头看向叶央——只见她正漫不经心地翻着本小说，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李剑白忍不住追问：“那你呢？你家总不可能也这么风平浪静吧？”
“哪能啊。”叶央懒洋洋地托着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牢妈跑出去旅游潇洒了，牢爸还是老样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在外头出差。我消息是发了，但都没回呢。
“不过我还真挺期待他们能整什么活的，真心的。”
“一般来说，立这种flag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周烨忍不住吐槽道。
叶央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我的日子都烂成这样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早就轮过一遍了。他们除了给我报点智商税衔接班之类的烂活，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
但俗话说得好，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命运总是乐于证明人类的想象力何等贫乏——无论是叶央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可能料到，在这个连“保送名额”都已尘埃落定的关头，她的家人居然真能献上一出让所有旁观者瞠目结舌的绝世烂活。
“所以，”唐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茶几边缘，视线在周烨和李剑白之间来回扫视，“说好的周末后集中培训，为什么最后只来了你们两个？”
周烨和李剑白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正在他们胸腔里沸腾。
先是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随后那颤动的频率越来越急，最终化作再也无法抑制的狂笑迸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打着大腿，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唐竹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精心准备的训练方案，满脸都写着困惑。
直到李剑白勉强直起身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喘着气道：
“现世报啊唐姐，纯纯的现世报！”
“？”
“事情是这样的，”周烨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嘴角还抽搐着，“叶央她妈听说保送之后，觉得人生没有高考不完整。所以现在——”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她被遣返回学校准备高考了。”
“？？？”唐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检查一下听力。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违背常理的发言？
“唐姐你没听错，”李剑白接过话头，幸灾乐祸地咧着嘴，“就是字面意思，她被她妈亲自押送回学校参加高考了。”
“不是，为啥啊，就她那个水平，高考图啥啊？”唐竹觉得简直完全无法理解。
“谁知道呢，”周烨耸耸肩，“不过从昨晚她打电话来抱怨的内容判断，大概纯粹是为了她妈的面子工程。”
“这让我更加难以理解了。”
“确实。”
根据周烨对叶央秉性的深刻了解，此刻那位神人多半正被按在帝达高中的教室里，一边放空大脑神游天外，一边装模作样地翻着复习资料。
最终的结局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必将以惨绝人寰的分数完成一场对社会……不，对当届高考平均分的精准打击。
她不好过，剩下折磨她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他甚至恶意地揣测起来：校领导要是预见到这般凄惨的结局，会不会捧着慰问金求她高抬贵手，回家安心打游戏，千万别玷污学校明年招生的金字招牌？
当然这种事也就想想——毕竟木已成舟，录取通知书都攥手里了还被人扭送回高考流水线，除了认命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毕竟只是糊弄一下高考顺便挑战一下能不能全科加起来分数不过三位数，倒也没有到需要劫法场救人的程度……
想到这里，叶央高考这个事情就显得更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