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漳州知府永远也无法理解苏谨心中的想法一样。
朱棣最近的动作很诡异,似乎在急着完成什么布局,恨不得能把十年的工作全都压缩到一年去做。
虽然搞不懂他的想法,但苏谨心里清楚,自己必须赶紧处理好眼前的事情,然后尽快启程。
自打自己被‘贬’为县令以后,朱高燧那边的来信次数,就开始变的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半个月就有一封信寄到漳州。
给苏谨写信的频率甚至比给他爹的次数都高,也不知朱老四知道了,会不会被气死。
不过好在,传来的消息虽谈不上有多好,至少也不算坏。
原本被欧洲贵族围攻的朱高燧,在约翰死后,对方不知怎的就停了火,对峙双方忽然陷入了僵局。
那些围攻他的欧洲贵族,一时间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仿佛在等什么。
他们也不退走,将曼德海峡死死围住后,在对岸的吉布提布下重兵,与荷台达遥遥对峙。
苏谨心里清楚,他们是在等一个结果,一个来自于英国本土,最后谁才是真正赢家的结果。
英军退兵以后,为防止他们借故盘旋不去,永宁卫硬是‘护送’他们过了交趾,直到他们消失在马喇加海峡,才缓缓回航。
这批舰队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并未做任何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航向本土。
与之前拖拖哎哎的态度截然不同,也难怪苏谨起疑。
如今大明三大卫——天津卫、威海卫以及永宁卫,对于海防来说早已远远不够。
虽然朱棣暂时没有新增和这三大卫同级的卫所,但仅福建一带,金门所、六鳌所、镇海卫等诸多海卫,开始慢慢不受地方节制。
尤其是镇海卫,现在早已形成不亚于永宁卫的独立军政体系,并成立了海防舰队。
虽然还不及永宁卫规模庞大、士兵训练有素,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尤其是在永宁卫回航休整之后,朱棣下旨调永宁官兵,充入各个卫所的动作,其目的一目了然。
“岳飞吗...”
“啊?老爷你说什么?”
在和主母重逢以后,只要不在家里,老爷的脸上总是愁容不展,马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事。”
摇了摇头,苏谨嘴角噙着苦涩。
都说岳飞哪怕过了一千年,他还是必须死,这话虽然偏激,但还是有些道理在里面。
尤其是在以文御武的宋朝,哪怕重复一千次,岳飞之死也是必然的事。
缘由很简单,岳家军的战斗力越强,朝廷就越害怕。
因为岳家军完全不属于朝廷统治,而是由岳飞私募、训练的一支部队。
赵构如何不害怕?
说白了,其实就和苏谨现在的苏家军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朱棣并不忌惮慎海卫,或者说,忌惮也没用。
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苏谨‘懂分寸’,慎海卫所部从不参与地方事务。
甚至他们连固定驻军的地方都没有,苏谨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除了最开始成立时的泉州,慎海卫几乎没有任何地方的民心支持,自然也不需太过忌惮。
而永宁卫则完全不一样。
他们是朝廷的军队,但多年来却被朱允熞一直带着,对其忠心耿耿。
这样一支极具战斗力,却又对藩王忠诚的舰队,怎么可能不成为帝王的眼中钉?
而小小朱,他爹的名字叫朱标,亲哥是朱允炆。
之前还在海上的时候,苏谨之所以要替朱允熞背锅,其原因也正是因为此。
朱棣不敢动他,但他不敢去赌朱老四会不会拿自己这个侄儿开刀。
毕竟,前世这小子的结局就不大妙。
或者说,太子标的那几个儿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拆分永宁卫,明显只是朱棣所有部署中的其中一步。
而其目的,则是为自己的太子保驾护航,决不允许军卫为外人所用。
哪怕那个人也姓朱。
不过要说朱允熞这混小子也够精的,朱棣招他回京领赏,他却领旨不从,直接一口气溜到了漳州,躲进了姐夫家里。
就差对着朱棣明说,有本事你当着我姐夫面来抓我呀。
不过朱棣的目的显然只是永宁卫,对朱允熞这小子的态度,也不是非弄回来不可。
更何况他心里清楚,朱允熞是苏谨一手带大的,和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真没必要因此撕破脸。
太子标的子嗣里,铁脑壳朱允炆已故,朱允熥在西大陆,朱允熞跟着苏谨,
也就剩下一个朱允熙,和他娘吕氏一起给懿文太子守着墓,还算在朱棣的掌心里。
但朱允熙现在不过才十多岁,还是个娃娃,自然也不可能为他所忌。
但这些和苏谨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是圣母,不是看一个就要救一个。
当年要不是老朱带着朱允熥偶遇苏谨,小朱紧紧抱住了苏谨的大腿,恐怕他就算死在苏谨面前,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倒是朱允熞这小子和苏谨十分投缘,在苏谨眼里,他和自家儿子也没啥区别。
可怜允熞视其兄,苏某只想当他爹...
随着永宁卫被拆分,大部官兵调入福建诸卫,苏谨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只要看看地图,就知道自己的位置,早已经被所有卫所死死围在中心。
他倒不担心朱棣对他不利,但这老小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眼下最关键的,是将月港的事打理好,他就能带着全家出海。
这次他倒不是想跑,而是实在舍不得再和妻儿分开,朱灵萱也是一样。
夫妻俩合计之后,还是决定带着孩子一起出海。
当然,到了外海之上,这些木制的福船就满足不了他们一家老小的需求。
但这不要紧,毕竟朱允熥那小子,现在还在澎湖岛那边等着他们呢。
今天没什么事,苏谨和马三随意搭着老乡的驴车,缓缓来到正在建设中的月港。
现在的月港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但也已初具雏形,至少港口已投入使用。
刚到港口,就看到秦升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色古怪的看着他:
“老爷,京里来的信。”
“谁来的信啊?”
“额...您还是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