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正熙帝脚下,染血的衣袍拖在满地狼藉中,苍白的脸上血迹斑斑,模样狼狈至极。
他气息虚弱地哭喊着:“父皇明鉴!儿臣是遭歹人下毒陷害!”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死寂的殿内。
正熙帝面色阴沉,冷冷开口:“将太子带下去,仔细医治。”
随着一声应和,宫人上前架起挣扎求情的太子,不顾他的哭喊强行带离。
就在这时,又有太医匆匆上前跪禀:“陛下,太子妃中剑重伤,失血过多,已然不治而亡。”
话音刚落,赵皇后身边的宗室女眷们顿时发出阵阵惊呼:“什么?太子妃竟没了命?”
众人本以为太子妃只是昏迷,没想到竟是香消玉殒。
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正熙帝,太子妃的死因众人都再清楚不过了。
方才太子为自保,将太子妃推向挡剑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正熙帝神色冷凝,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满地狼藉。
忽有凄厉哭喊刺破死寂,袁家众人围聚在太子妃尸身旁,袁老爷佝偻着脊背,白发凌乱,浑浊老泪混着血渍在皱纹间蜿蜒,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几十岁。
袁家众人的哭嚎声在殿内回荡,泪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太子妃的衣襟,可无论他们如何悲泣,那紧闭的双眼再也无法睁开。
他们满心的愤恨如烈焰灼烧,却只能生生咽下,太子是储君,他们空有滔天怒火,却连为女儿讨回公道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只能绝望地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东宫苏侧妃、顾侧妃、边良娣等东宫侍妾众人,望着太子妃渐渐冷去的尸身,心底皆是一阵寒意。
那股兔死狐悲的哀伤,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缠绕上心头。
苏侧妃望着那具染血的太子妃朝服,眼眶泛红哽咽道:“没想到,太子妃就这么去了…”
话音未落便被顾侧妃一声叹息截断。
顾侧妃望着远处被架走的太子,不知想着什么,只是喃喃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而边良娣却忽然冷笑出声,平日里满口江山社稷,真到生死关头,竟拿结发妻子当挡箭牌!
袁氏虽贵为太子妃,却一生坎坷。
在东宫的岁月里,受尽冷落。两次痛失腹中胎儿,又经历皇孙夭折之痛。
好不容易诞下嘉宁郡主,含辛茹苦将女儿养大,如今却骤然离世。
可怜年幼的嘉宁郡主,尚在懵懂之年便失去母亲,往后岁月再无依靠。
温以缇望着满地狼藉与袁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轻轻叹了口气。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温家众人所在之处,见亲人们虽神色惊惶却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心中也好受不少,暗暗庆幸自己好歹全力护住了在意之人。
骚乱平息后,众人原地等候太医诊治。但多数官员、官眷无心久留,一来家中自有府医,二来这血腥的宫宴已化作他们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只想尽快逃离。
以缇目送温家人离去,随后同赵皇后一块返回坤宁宫。
赵皇后将后宫善后事宜交由贵妃处理。临行前,温以缇与贵妃对视一眼,无声颔首达成默契。
几位王爷则留了下来,既为接受太医诊察,也为陪同正熙帝处理后续。
而正熙帝则将他们统统赶了出去,留了一道旨意,命他们“今夜不许出宫”,众人便知自己已成怀疑对象。
禁军统领很快来报,刺客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伪装成乐师、舞姬混入,身上未现任何特殊印记,追查幕后主使尚需时日。
裘总管见状劝道:“陛下,有奴才盯着,您先歇着吧,莫要累坏了龙体。”
正熙帝沉吟片刻,终是点头离去。
赵皇后步出宫殿,既想吹吹夜风驱散血腥气,也想借步行舒缓心绪,便婉拒凤辇,一手扶着温以缇,一手搭着范尚宫。
行至半途,赵皇后忽然问道:“梅宫正呢?”
范尚宫怔了怔,摇头道:“许是在协助查案。”身为宫正司主官,这场宫变梅宫正自然脱不了干系。
赵皇后闻言沉默,又走了几步,才转头看向温以缇。“瞧着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是为太子妃的事伤神?”
温以缇仰头望着漫天星子,轻叹出声:“不过是感慨人各有命罢了。”她话音渐弱,但这世上谁不是带着一身苦楚活着?”
赵皇后闻言轻笑,“往后的日子,怕是再难安宁了,你需有所准备,东宫的平衡被打破,家世不上不下的袁氏空出了太子妃的位置…”
温以缇骤然抬眼,“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太子妃之死...并非意外?”
“本宫也只是猜测。”赵皇后幽幽一叹,意味深长地瞥了温以缇一眼,“往后的东宫,只怕要比戏台子还热闹。”
温以缇神色黯然,垂眸轻声道:“最可怜的还是嘉宁郡主,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往后日子怕是愈发艰难了。”
随即,温以缇恍然,她抬眸望向赵皇后,“皇后娘娘您是觉得,经此一事,太子依然不会而下马?”
温以缇总觉得太子实在小觑了袁家,翰林院侍读学士虽非高位,非权势,但在士林间振臂一呼便有千应。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太子竟让太子妃为他挡灾,正熙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若有人趁机推波助澜,太子之位未必安稳。
温以缇不自觉看向赵皇后的侧脸,这或许正是某些人期盼已久的契机。
赵皇后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立储非易事,废储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