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宫正缓缓歪靠的墙角,“陛下都将五王爷和十一皇子圈禁了,想必过几日自有分晓。”
她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眼珠死死盯着温以缇,仿佛要将人看穿。
梅宫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珠滴溜溜的一转,随即咳得佝偻的脊背不停抽搐。“况且,是不是我做的......又有什么要紧?”
她喘息着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铁栏上,声音虚弱的像漏风的破钟一般。“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早晚喂了蛆虫,我就像是入到这个局,一环扣一环,如今成为棋盘上的弃子…”
梅宫正像是回光返照般深吸一口气:“若一定要有人担下罪名,恐怕最终还得是我做的。”
温以缇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这个昔日的上司。
梅宫正凝视着头顶漏下的一缕月光,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丫头,你可知什么是困兽之局?又可听过养蛊之道?”
她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一阵气音,“养蛊人将最厉害的几只蛊虫放进同一器皿,任它们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蛊王。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提到前太子,梅宫正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不屑:“你们都以为我对他有执念?不过是个落败的准蛊王罢了。我这一生,只崇拜强者。”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仿佛透过温以缇,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温以缇听到这儿,已经全听明白了,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破局之法,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不破不立。”
梅宫正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落寞,“而本官选择了后者。可惜......”她缓缓闭上双眼,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终究还是失败了,而就算是太子…也不代表他就是蛊王…”
温以缇垂眸凝视着铁栏上的锈迹,她忽然轻笑出声,声音清脆如碎玉,“梅宫正可知,蛊虫再凶,也不过是饲蛊人的工具,也逃不过饲主掌心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冷冽的锋芒。
“若人人都想当蛊王,这天下便成了无主的乱局,这盘棋反倒无趣了。”她指尖轻点铁栏,发出清越的声响,“光杆将军再威风,没了兵卒,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梅宫正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似是想开口反驳。
温以缇却抬手止住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您总说我心眼小,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里,心眼小些才能活得长久。”
她俯身靠近铁栏,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况且,我不是你,我永远都会给自己寻得一条谋生之路,从前的我或许还会像你一样,不惜一切代价,护住所珍视的。
而是你们教会了我,让我明白,想要的从来不是鱼死网破,而是在这绝境中,亲手为自己凿出一片天。
梅宫正,这世上从没有绝路,只有不敢走的人。我做的,便是在这万丈深渊里,给自己架一座能进能退的桥,哪怕这桥,是用骸骨垒成。”
说罢,温以缇不再看梅宫正变幻莫测的神色,广袖翻飞间转身离去。
脚步声由近及远,唯有一句清冷的话,留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我永远会遵守承诺,坚定心中所想!你是输了,而我才刚刚开始!”
梅宫正望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身影,佝偻的脊背不知何时挺直了几分。
原本布满血丝的眼底,怨恨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浑浊却柔和。
梅宫正缓缓闭上眼,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重担,面容竟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她拖着沉重的镣铐,她一步步蹭回角落。当后背贴上潮湿的墙壁时,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此刻身处的不是阴森的牢房,而是某个温暖的归处。
梅宫正最后看了眼透进铁窗的月光,靠在墙上神态安详而惬意。
“如此...便好...那她腾出那个位置便没有白费,她能安心去寻她的强者了...”
她轻声呢喃着,声音渐渐消散在寂静的牢房里。
这一刻,她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已看到了心之所向的彼岸。
温以缇垂眸疾行,广袖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掐出的月牙形血痕混着冷汗,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宫灯在她身后投下摇晃的影子,如同她此刻剧烈震颤的心神,唯有刻意放缓的脚步还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果然...果然如此...”温以缇在心中低喃。
曾经盘旋在心头的猜测,如今被梅宫正的话重重敲定。
原来自始至终,这后宫的腥风血雨不过是正熙帝手中精心设计的\"养蛊之局\"。
从前太子到接连早逝的皇子公主,目前年长的五王爷算起来也不过长温以缇十岁上下,勉强能算同辈之人。
相较之下,正熙帝的年岁却比温以缇的祖父温老爷还要年长许多。
还有七公主被远嫁瓦剌、许多勋爵之家一夜崩塌、这次的宫宴争斗…
不过都是正熙帝为了挑选最能适者生存的储君,所以他从不曾真正封死任何儿子的路,永远都给其死灰复燃的机会,只因,他要好好挑选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