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平静地说道:“没错,我是张力。我来见个人,名叫李建军,是我女婿,听说他最近出了点事,我过来看看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局长心里头暗暗叫苦——早上刚接到上级的明确通知,李建军的案子性质特殊,暂时不许任何人探视,连律师都得往后排。可刚才顶头上司亲自打来电话,语气里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儿,傻子都能听出来,显然这位名叫张力的人物,背景不一般,得罪不起。他哪敢违抗,只能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些:“原来是您女婿啊,这事儿我略有耳闻。里面请吧,张先生,我这就带您过去。”
进了看守所的会见室,张力一眼就瞧见李建军蔫头耷脑地坐在里面,头发跟个鸡窝似的乱糟糟,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沾满了污渍,全然没了往日的神气。李建军见他进来,原本黯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吼吼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隔着玻璃就嚷嚷:“爸!你可算来了!你一定要救我啊!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张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王局长,心里清楚,有些话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便转头看向他,语气不高不低地问道:“王局长,我想单独和我女婿说几句话,聊聊家里的事,您看方便吗?”
王局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显然不合规矩,可人家后台硬,自己一个小小的局长,哪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讪讪地笑了笑,识趣地说道:“行,张先生您慢慢聊,不急,我就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说完,便轻轻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将一室的私密留给了他们。
门刚“咔哒”一声关上,李建军就“噗通”一下扑到玻璃隔断前,脸上写满了哀求,声音里带着哭腔:“爸,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快想想办法,我真不想待在这儿!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又脏又冷,还得看人脸色,我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张力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窝囊样,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最近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别搞任何小动作,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谁让你瞎行动的?现在好了吧,被人家抓了个现行,活该!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地老实说!别想瞒着掖着!”
他太了解李建军这小子了,精于算计,满肚子花花肠子,肯定不会把所有事都告诉张雪,女儿知道的那些,多半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表面功夫,连皮毛都算不上。李建军背地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张雪怕是连边都摸不着,更别提知晓内情了。
李建军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可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还是赶紧辩解起来:“爸,这真不怪我!真的!都是顾南那小子搞的鬼!要不是他处处跟我作对,设下圈套……”
张力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搪瓷茶杯被震得跳起半寸,又“哐当”落回原位,滚烫的茶水溅出杯口,在桌面上烫出一圈浅黄的印子。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对面的李建军,语气里的怒火像被压在炉膛里的炭火,随时要喷薄而出:“李建军!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八百遍?最近风头紧,督查组的人就在隔壁市盯着,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谁让你擅自行动的?私吞项目款、伪造验收文件,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李建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肥厚的脸颊抖了抖,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知道这次的事确实办砸了,连带着把好几个合作方都拖下了水,此刻再没了往日的嚣张,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去:“爸,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再救我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我肯定乖乖听您的,再也不敢瞎折腾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听我的?”张力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知道你这次捅了多大的篓子?那笔项目款是上面盯死的专项资金,你敢动?伪造的文件上盖着三个部门的章,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哪一条拎出来都够你蹲个十年八年的!我现在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填不上你这蠢货凿出来的窟窿!”
李建军还想往前凑,说些“小时候您最疼我”“我妈临终前让您照顾我”之类的软话求恳,张力却猛地抬手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行了,别白费力气了。我已经想好了,事到如今,只能让你去‘扛’一阵子。你就算是坐牢,我也会托人在里面给你打点,让你住单间,不受欺负,怎么样?”
“坐牢?”李建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爸?您要抛弃我?您知道我从小就受不了苦,监狱那地方……蚊子能把人咬死,窝头能剌破喉咙,我怎么待得住啊?您不能不管我啊!”
李建军没有想到张力会这么说,这是将自己放弃了。
“受不了苦?”张力冷笑一声,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你当初拿着伪造的文件去跟合作方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收那笔黑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监狱的窝头剌不剌喉咙?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你犯的这些错,桩桩件件都摆在明面上,查案的同志手里握着证据链,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