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闻声跑来。
司敬航跑得急,刚刚尽情的玩闹,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南宫适很自然地拿起手边一块干净的温毛巾,不是递过去,而是直接伸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替他擦拭额角和后颈的汗,语气带着惯常的平静:“玩得一头汗,小心着凉。”
司敬航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反而下意识地微微仰头配合,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幼崽。
擦完,南宫适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去坐着。”
司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荡开一圈酸涩又欣慰的涟漪。
他会是一位好父亲。
这个认知,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具象地呈现在她面前。
不是基于血缘,不是基于承诺,而是基于这些天他点点滴滴、切实落到实处的行动,专业的指导,平等的尊重,严格的训练,细心的呵护,以及此刻这再自然不过的、属于父亲才会做的亲昵举动。
而孩子们的生活……似乎真的需要这样一位父亲的角色存在。
司敬航需要这样一个强大而理性的男性榜样,引领他跨越成长的困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艾拉需要一个这样沉稳而可靠的保护者,为她驱散过往的阴霾,提供坚实的安全感,让她敢于放下戒备。
甚至伊莎贝拉,虽然从小不缺宠爱,但父亲所带来的那种独特的、不同于母爱的广阔世界和力量感,同样不可或缺。
南宫适的出现,不仅仅是在弥补他错过的时光,更是在填补这个家庭结构里,那块她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独自填补的、至关重要的拼图。
茶香在空气中淡淡弥漫。孩子们围坐在南宫适身边,小口啜饮着温度刚好的茶,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南宫适听着,偶尔回应一句,目光温和。
司南坐在沙发这头,看着灯光下那幅完整而和谐的景象,一直紧绷的肩线,在无人察觉的时刻,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弛了下来。
心底那最后一点坚冰,在这满室温暖的光晕和喧嚣的幸福面前,发出了清脆的、瓦解的声响。
等孩子们乖乖喝了两小杯茶,司南便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他们意犹未尽的玩闹:“好了,茶喝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一安、睿安、小航,都去洗澡,把自己弄暖和,然后准备睡觉了。”
孩子们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散去。南宫遥伸了个懒腰,对司南眨眨眼:“我也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身的雪和汗。” 司南便自然地带着她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喧嚣,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司南给南宫遥拿了干净的浴巾,看着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与平日阳光灿烂不同的阴霾,终究还是开了口。
“遥遥,”她声音放得很轻,“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骏哥……他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出门?他以前……”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以宫文骏对南宫遥那份长达数年、几乎人尽皆知的守护与深情,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出远门?
南宫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抱着柔软的浴巾,在床沿坐下,叹了口气:“他现在没空管我了,他去杭城陪他女朋友了。“
“骏哥谈恋爱了,之前没听说过啊,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他的女朋友叫李若颖,她的父亲以前是燕城开发区的区长,后来才调去杭城的。骏哥哥跟她认识很多年了,一直是朋友。成为男女朋友也不意外。”
司南在她身边坐下,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细微的情绪。
“骏哥也有二十七岁了吧,谈恋爱很正常。他那样细心周到的人,肯定会花时间好好陪伴女朋友。” 她客观地说,观察着南宫遥的反应。
“是啊,他谈恋爱,我替他高兴。” 南宫遥立刻接口,甚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未达眼底,语气也显得过于刻意,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赌气般的恹恹。
司南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既然是高兴的事,那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像你了。”
“我哪有!” 南宫遥下意识反驳,但在司南清澈了然的目光注视下,气势又弱了下去,嘟囔道,“就是……就是有点不舒服嘛。你想啊,他以前眼里就只有……就只有我这个妹妹,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女朋友’,重心都转移了,感觉就像……就像被分走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说得通,带着小女孩被哥哥“冷落”的委屈。
但司南却微微蹙起了眉。不对劲。如果只是哥哥谈了恋爱,以南宫遥的性格,或许会调侃、会八卦,甚至会真心为哥哥祝福,但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失落中带着迷茫,甚至有些受伤的神情。
她对宫文骏的占有欲,似乎超出了妹妹对哥哥的范畴。
司南决定换个角度试探:“你一直不也说你哥重色轻妹吗?怎么没见你对南宫适这样‘心里不舒服’?”
南宫遥愣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有些烦躁地说:“那不一样!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们是一起的!那个李若颖……她又不是我朋友。”
这个辩解有些苍白无力。司南心中了然了几分,却没有点破。她想了想,转而问道:“好,不提这个。那你呢?你回国也好几个月了,你跟安德烈……后来怎么样了?”
提到安德烈,南宫遥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刚才那点别扭的烦恼被一种更真实的恼怒和失望取代。“别提他了,”她挥了挥手,语气硬邦邦的,“我跟他早就分了。”
“分手了?” 司南是真的有些惊讶。安德烈是南宫遥在E国留学时交往的男友,家世相当,外表也出众,看起来对她颇为殷勤。“怎么分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南宫遥咬了咬下唇,似乎不太想说,但在司南关切而坚持的目光下,那些压抑的情绪还是涌了上来。
她想起那晚的难堪和愤怒,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就是……就是那时候,你被莱德带走,我们都以为你真的……真的没了。” 她眼圈微微泛红,“我那时候特别特别难过,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就一个人喝了很多酒,醉得几乎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