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观,无论如何,此次山东收复,振奋国人之心,纵然避免不了和金人一战,我们也要借着此次大胜,给金人以迎头痛击。”辛弃疾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陆游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言道:“幼安老弟所言极是,完颜洪烈一起,金主完颜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听闻他已经在调动兵马,恐怕不出半年,战事将起。”
辛弃疾站起身,紫袍官服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他走到悬挂的军事地图前,手指沿着宋金边境线缓缓移动:“自隆兴和议以来,朝廷偏安一隅,军备废弛,若金人真的大举南下,我们也必须有大战一场的决心,若是金国大举南下,老夫当亲自前去前线坐镇。”
陆游瞧着辛弃疾坚定的态度,也是敬佩的点了点头,就在两人讨论的瞬间,辛弃疾突然身形一顿,耳廓微动,陆游也察觉异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窗外。
“有人!”辛弃疾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窗外。
枢密院屋顶上,月光如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
辛弃疾虽已年过六旬,但身手依然矫健如青年,一身紫袍官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作为大宋官员里最能打架的辛弃疾,他足尖轻点瓦片,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扑那道黑影。
“何方宵小,胆敢夜闯大宋枢密院!”辛弃疾声如洪钟,右手成爪,直取对方肩井穴。
黑影不答,身形诡异地一扭,竟在毫厘之间避过这一击。
辛弃疾心中一凛,此人轻功之高,实属罕见,他不敢怠慢,体内全真心法运转,内力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
“好身手!”辛弃疾朗声赞道,同时变爪为掌,一招“推窗望月”直击对方胸口。
黑影终于出手相迎,双掌相接的瞬间,辛弃疾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内力汹涌而来,震得他连退三步,脚下瓦片碎裂数块。
“啊,此人内力竟然深不可测?”辛弃疾心中大惊,暗忖金国何时出了这等高手,他深吸一口气,全真心法运转到极致,周身竟隐隐有白气升腾。
黑影见状,似乎颇为满意,竟发出一声轻笑,这笑声传入辛弃疾耳中,令他心头一震,这声音竟有几分熟悉。
就在此时,一片乌云飘过,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黑影的面容。
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眉目如画,嘴角含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件紫色道袍,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哎呀,韩小友?”
辛弃疾失声叫道,随即哈哈大笑,“原来是你这个顽皮道士!”
韩牧收势而立,拱手笑道:“辛老武功精进如斯,还真是可喜可贺,一年多不见,竟已接近一流巅峰,看来,我传授给你的全真心法果然很适合你。”
辛弃疾上前一把抓住韩牧手腕,佯怒道:“好你个韩小友,回临安不先递帖子,反倒来试探老夫武功,方才我还以为你是金国派出的杀手呢,真没想到是你小子呀,哈哈哈哈!”
韩牧笑而不答,任由辛弃疾拉着自己跃下屋顶。
枢密院内,陆游早已站在院中,见两人落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韩小友!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啊!”陆游立即上前拱手,眼中满是欣喜。
韩牧郑重还礼:“陆老也是别来无恙,贫道云游四方,时常想起咱们昔日临安酒楼一醉,这不,刚刚才去给官家治好伤,我就前来枢密院见两位了。”
辛弃疾拍拍韩牧肩膀,转头对陆游道:“务观兄,今夜定要与韩小友痛饮一番!只可惜,诚斋老兄(杨万里)南下视察粮草未归,否则我们四人又能如去年那般畅谈天下事了。”
陆游捋须笑道:“正合我意,只是……我们这般打扮去酒楼,怕是要惊动临安府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和辛弃疾身上的紫色官服。”
辛弃疾大手一挥:“管他作甚,今夜再遇韩小友实在是高兴,大不了就是被几个御史弹劾罢了,韩小友,你意下如何?”
韩牧眼中闪过狡黠之色:“二位大人都不惧,我这方外之人更无顾忌,只是我们三人这般装束同行,怕是要成临安一景了。”他指了指自己同样紫色的道袍。
三人相视大笑,当即决定前往西湖畔最有名的“醉仙楼”。
夜色中的临安城依然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铺灯火通明,行人如织。
当辛弃疾、陆游两位紫袍大员与一位紫袍道士并肩而行时,果然引来无数惊诧的目光。
“那不是辛枢密和陆学士吗?”
“那位少年道长是谁?竟能与二位宰执大人同行?”
窃窃私语声中,三人泰然自若,谈笑风生,韩牧讲述这一年多四处游历的见闻,辛弃疾和陆游则询问金国境内的真实情况。
醉仙楼高达四层,雕梁画栋,是临安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掌柜见三位紫袍贵人驾到,慌忙亲自迎出,将他们引至顶层最好的雅间——“观澜轩”。
雅间宽敞明亮,推开雕花木窗,西湖夜景尽收眼底。月光洒在湖面上,碎成万千银鳞,远处雷峰塔影影绰绰,近处画舫游船灯火点点。
“好一处观景胜地!难怪文人墨客皆爱临安。”韩牧赞叹道。
辛弃疾大马金刀地坐下,对掌柜道:“把你们最好的酒菜上来,今夜我要与故人一醉方休!”
“好好好,请辛枢相和大学士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不多时,一桌丰盛酒席便已备齐: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宋嫂鱼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坛陈年“女儿红”,泥封一开,酒香四溢。
辛弃疾亲自为三人斟满酒杯,举杯道:“来,先饮此杯,庆贺再会韩小友,也为山东收复干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谈兴愈浓,陆游询问韩牧见闻,韩牧则是为他们讲起自己前去桃花岛,然后又返回终南山重阳宫,又去了山东一趟,其中还内力尽失差一点被裘千仞给杀了,听得辛弃疾和陆游一番感叹。
“哼,没想到裘千仞那个逆贼竟然如此狠毒,也幸亏小友吉人自有天相,我和务观兄都知道你暗中相助辛肃很多,尤其是他领导山东忠义社起义一事中,小友给予了巨大的帮助。”
“无论是举荐杨铁心,还是替忠义社解决了最大的麻烦黄河帮,这些事,老夫我都是清清楚楚,这些恩情,老夫恐怕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辛弃疾对着韩牧恭敬的抬手一拜,韩牧却是摆了摆手道:“辛老这是什么话,帮助辛肃和帮助忠义社,说到底也是为了帮助大宋。”
“此次忠义军能攻下整个山东,乃是辛肃领导有功,杨铁心拼死杀敌,那些忠义军将士,更加是舍身为国,奋不顾身,我不过略微出力罢了!”
辛弃疾和陆游听到韩牧如此稍逊,陆游也抬起一杯酒对着韩牧开口道:“欸,韩小友,你太谦虚了,大宋能有你这般人物,实在是国家之幸,百姓之幸,如今,你一回临安又救醒官家,可谓是居功至伟呀!”
“来,老夫敬你一杯!”
“来来来,干杯!”
夜色渐深,月已西斜,三位知己却毫无倦意,依旧畅谈天下大事、武学精要,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三人才感觉一阵困意来袭。
临别时,辛弃疾紧紧握住韩牧的手:“韩小友,今日喝的高兴,咱们明日再来饮酒,我定然还要和你喝一个痛痛快快。”
韩牧看着辛弃疾和陆游一身酒意:“那是自然,辛老只要邀约,贫道一定赴约。”
陆游也上前道:“好,那咱们就明日再约”
三人相视而笑,眼中皆有惺惺相惜之意,晨光中,两位紫袍大员与一位紫袍道士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临安城苏醒的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