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爷打翻了的水盆,倾盆而下,砸在95号四合院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要把这老旧的院落彻底吞没。叶辰披着件褪色的蓑衣,裤脚已经湿透,紧紧贴在小腿上,每走一步都觉得灌了铅似的沉。他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既是探路的拐杖,也是防备意外的武器——余震还在断断续续地来,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不会有墙皮或是碎砖掉下来。
“叶大哥!这边!西厢房的后墙好像有点不对劲!”
棒梗的喊声从雨幕里钻出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嘶哑。叶辰循声望去,只见棒梗举着块破塑料布,站在西厢房墙角,小小的身影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晃晃,像株快要被吹倒的野草。
“站远点!别靠近!”叶辰吼了一声,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去。积水已经没过脚踝,混着泥沙和碎玻璃,每一步都硌得脚底生疼。他记得西厢房的后墙本就有些倾斜,地震时裂了道缝,现在被暴雨一泡,怕是真撑不住了。
果然,离着还有几步远,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墙头上的几块砖松动了,带着泥浆滚下来,砸在积水里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叶辰一把将棒梗拽到身后,用自己的后背护住他,木棍死死顶住摇摇欲坠的墙沿:“快喊人!让院里的都离西厢房远点!”
棒梗哪敢耽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扯着嗓子喊:“塌了!西厢房要塌了!快躲开啊!”
喊声在雨幕里扩散开,很快,傻柱、何大清、秦淮茹都蹚着水跑了过来。傻柱一看这架势,二话不说就去搬院里的石碾子:“把这玩意儿推过去顶住!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何大清则拉着秦淮茹和槐花往后退:“快到前院空地上去,这里危险!”
叶辰死死顶着木棍,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混着额角渗出的汗,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落。他能感觉到墙身正在一点点往外倾,木棍的顶端已经被压得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傻柱!快点!”他嘶吼着,声音在风雨里几乎被撕碎。
傻柱和随后赶来的几个街坊,好不容易才把石碾子推到墙根下,用粗绳把墙和碾子捆在一起。做完这一切,大家都累得瘫在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那道摇摇欲坠的墙,谁也不敢松口气。
“这雨再下下去,怕是不止这面墙。”何大清抹了把脸上的水,眉头拧成个疙瘩,“东厢房的屋顶也漏了,刚才我看见椽子都湿了,怕是也撑不住。”
“那屋里的东西咋办?”秦淮茹急得声音发颤,“我那箱给孩子们做的棉衣还在里面呢!”
“我去拿!”叶辰站起身,抹了把脸就要往东厢房冲,却被傻柱拉住。
“你疯了?现在进去就是送死!”傻柱瞪着他,“棉衣没了可以再做,命没了啥都没了!”
“可那是孩子们过冬的衣裳……”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
叶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咬了咬牙,从墙上扯下块还算结实的木板:“我快去快回,你们在外面盯着,要是有动静就喊我!”
没等众人再说什么,他已经猫着腰冲进了东厢房。屋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膝盖,屋顶的漏雨点像个小瀑布,“哗哗”地往下淌。叶辰一眼就看见墙角的木箱,深吸一口气,蹚着水走过去,解开锁扣,把棉衣往怀里一抱,转身就往外跑。
就在他快要冲出房门时,头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一根椽子断了,带着瓦片砸了下来!叶辰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箱子往头上一举,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
“叶辰!”秦淮茹在外面看见,尖叫着就要冲进去,被傻柱死死按住。
叶辰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箱子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刚到门口,身后的半面屋顶就塌了下来,扬起的泥浆溅了他满身。
“你咋样?”秦淮茹扑上来,看着他后背渗出的血,眼泪掉得更凶了,“让你别去你偏去……”
“没事……皮外伤……”叶辰咧了咧嘴,把箱子递给她,“衣裳没湿,放心吧。”
傻柱蹲下身,看着他后背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这还叫皮外伤?得赶紧找药敷上,不然感染了咋整!”
“先别管我。”叶辰摆摆手,忍着疼站起身,“雨这么大,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我看前院那间杂物房还行,是石头砌的,结实,先把老弱妇孺挪过去。”
众人一听有理,立刻行动起来。傻柱和几个年轻力壮的街坊去加固杂物房的门窗,何大清清点人数,秦淮茹则拿出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给叶辰包扎后背的伤口。
“疼吗?”她的动作很轻,声音里带着愧疚。
“不疼。”叶辰笑了笑,想转头看她,却被伤口扯得龇牙咧嘴,“比小时候摔猪圈里轻多了。”
秦淮茹被他逗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滴在他的伤口上,温热温热的。
把人都安顿进杂物房时,天已经擦黑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风裹挟着雨点,像鞭子似的抽打着窗户。杂物房里点起了马灯,昏黄的光线下,大家挤在一起,孩子们依偎在大人怀里,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叶辰靠在墙角,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没敢合上眼。他知道,这暴雨和余震还没结束,危险随时可能再来。傻柱坐在他旁边,递过来块窝头:“吃点东西,保存体力。”
叶辰接过来,掰了一半给旁边的槐花,小姑娘摇摇头,把窝头往他嘴边送:“叶叔叔吃,你受伤了。”
叶辰心里一暖,咬了口窝头,就着雨水咽了下去。粗糙的玉米面在嘴里散开,带着点淡淡的甜,像这糟糕的日子里,难得的一点慰藉。
后半夜,余震又开始了,比之前的都要猛烈。杂物房的墙壁“嗡嗡”作响,窗户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是随时会被掀飞。孩子们吓得哭了起来,大人们紧紧抱着他们,嘴里念叨着“没事的”“会好的”,声音却带着颤抖。
叶辰站起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院中央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几乎要折断,树枝扫过屋顶,发出骇人的声响。他握紧手里的木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这些人。
就在这时,他看见西厢房的后墙终于撑不住了,“轰隆”一声塌了下来,溅起的泥水在灯光下像条黑色的龙。紧接着,东厢房剩下的半面屋顶也塌了,整个四合院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还好大家都出来了……”何大清在后面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后怕。
叶辰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外面的风雨。他知道,这一夜还很长,考验还没完。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还能互相取暖,互相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天快亮时,雨终于小了点,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叶辰推开杂物房的门,走了出去。雨后的四合院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间积着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但他忽然发现,墙角的那丛野草,居然在石缝里冒出了点新绿,被雨水洗得格外鲜亮。
“叶大哥,你看!”棒梗也跟了出来,指着那丛草,眼睛里闪着光,“它没死!”
叶辰笑了,蹲下身,看着那点新绿,忽然觉得浑身的疲惫和疼痛都轻了许多。是啊,再大的风雨,再重的灾难,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家就还能重建。
他回头看向杂物房,里面传来了秦淮茹和傻柱的说话声,还有孩子们隐约的笑声。阳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给废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叶辰知道,最难的时候或许还没过去,但只要他们还能这样彼此依靠着,就一定能等到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还来?”他对着空荡的院落轻声说,像是在问风雨,又像是在问自己,“来就来呗,咱接着扛!”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谁也压不垮的韧劲,在雨后的空气里,远远地传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