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宫里经过一番大清洗,先是皇上立瑞王为太子,还固执地封了一个头发雪白的年轻人为珍王,却不肯给出任何理由。
然后就是对太子及太子妃娘家及先皇后一家灭九族,凡是与太子有牵连的灭三族起。
孟绾听着这一切,眼泪又流了出来,根本不敢相信,老天爷怎么会这样不公平,孟绮等来了最后期盼的结局,却让自己成为置身事外之人。
她那花园,她那果树,她那鱼塘,还有她说起的自由自在的风,给自己与王氏留的小院子,都这样随她去了。
还有,一直不知情的王氏,她要如何去安慰。
只是孟绮的丧事,瑞王爷迟迟没有发话如何办,大家不敢多问。只要一提这件事,瑞王爷就会目露寒霜,连莲妃娘娘也摆了手,道让他自己决定吧。
在还有不到十天就迎来又一个新年的时候,敬安帝走完了他五十六年的人生,永远闭上了双眼。
操持完先帝的葬礼之后,新皇登基,大夏朝迎来的康乾元年。
康乾帝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瑞王妃孟氏为昭成至纯思皇后。对于他前两任瑞王妃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春暖花开的时候,京里发生了好多事。
怀南伯府被新皇重新封为侯府,王氏被赐一品诰命夫人。
新晋的镇北侯吴正达带着孟绣和儿子回了西北。
岳震成为新一任四川总兵,孟维被封了将军,长驻四川。
不为京城人熟知的珍王爷拒绝了皇上为他建府的提议,而是掌管了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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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请看。”小顺子哈着腰带着路,指着前面一处空地。
“是王妃当时的决定?”宋承泽道。
“是,当时元冬姑娘告诉的汪公公,汪公公怕他忘了,早早告诉奴才。王妃交待把这个水塘填平它。”
宋承泽看着已填到一半的水塘,双眉紧锁,这个丫头,脑袋里永远有自己捉摸不透的东西,好似一转眼珠就能想到一堆主意。
他抬起头,初春的风依然带着寒凉。从坐上这个位置,他一刻也不得闲,敬安帝病重太子监国时留下好多乱帐,尤其是太子任人唯贤,只为自己的目的,好多窟窿补起来着实费力。
多亏青宁为他配的安神汤,略有闲暇也去琼华宫坐坐。
已然是太后的莲妃看着儿子满脸的憔悴,叹了口气,“谁都不想的,哀家这心里也难受的很。她小小的年纪,居然有那样的心胸,若不是她,不是她……”太后擦了擦眼泪,“只这孩子,连个让哀家感谢的机会都不给,就那样去了。”
宋承泽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双手死死地扣在窗台上,太后看着儿子抖动的双肩,柔声道,“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这皇后之位,哀家不催你,只原瑞王府侍候的人都已不在了,总不好让后宫这样空着。”
见儿子没有接话,太后又道,“哀家晓得你的心思,咱们自然也不好这个时候张罗选秀,不如先从世家里选几个进来侍候着?或是你不满意的话,云英那里换个身份也是可以的。”
“母后,不必。”宋承泽转过身来,眼角湿润,“我总要为她守上一年的。”
然后接着道, “修嫔的事,还请母后与她说,若是她想留在宫里,会给她一个太妃的封号。若是想出去,换个身份,无论是家去还是其他的地方,只她想,必会让她满意。”
太后张了张口,终是叹息一声没有接话。
宋承泽离了琼华宫后,就回了原来的瑞王府。他直接去了静安园,这还是去年带着青宁进宫后,他第一次回王府。静安园墙角的缝隙里有草钻了出来,廊下她亲手做的那个风铃叮当作响。
宋承泽过去握住那风铃,“一直没与你说实话,这风铃丑死了。”说完却微微一笑,对着张德成道,“摘下来,挂到承天殿里去。”
张德成抹了抹眼睛,哈腰应是,看着皇上背着手走进屋里,回头冲着跟在后面的众人摆摆手,自己则去摘那风铃。
宋承泽进得屋来,中堂收拾的干净,门帘已换成嫩绿的纱帘,随着风刮起一角带着帘底铃铛的脆响。
宋承泽笑着进得东屋,这个丫头极喜欢这样的小玩意,以前听她说过,在怀南侯府时,东西比这弄得花样还多。元冬已然回去好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收拾的怎么样了。待把坤宁宫重新粉刷收拾之后,把孟绮原来在怀南侯府沁园的东西都搬过去,那东配殿就按她原来的布置来,还有她说的乌龟。
东屋里依然是老样子,连那天早上孟绮离开时放在桌子上的茶杯都没有动。宋承泽向内室走去,梳妆台上放着她惯用的梳蓖,宋承泽拿了起来,居然发现一根头发,他如获至宝般地小心地从梳蓖上拿下来,细细地绕在自己的指上,又凑近鼻下闻了闻。
再扭头,看着炕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宋承泽走过去,把两床被子扯了下来,想起两人同炕而眠,有一夜孟绮把头拱在自己的颈窝处睡得香甜,那嘴角的晶莹滴落到自己的里衣上……那天晚上,他睡的极不好,一方面是想着太子的事,另一方面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把她惊醒,怕她缩回自己的被子里。
宋承泽把孟绮的被子抱在怀里,那嫣红的被面一点点被润湿,他把脸放在被子上,“绮儿,绮儿……”他轻轻地呼唤着,好似她被他抱在怀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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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庄。
孟芝看着躺在摇椅里的某人,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大声道,“哎,大夫可是说了,你那腿早就好了,莫要坐在那里看热闹,力叫我一个人出,景却是你一起赏。”
躺在摇椅里的女子,面红齿白,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一身农家姑娘的短衫,娇俏地笑道,“所谓能者多劳嘛,你辛苦的付出得来了我的赞美,值了。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要好利索才成呢。”
孟芝站起身来,把花苗扔给元月,向着女子走过来,“少来,这都快一百二十天了,昨儿去桃林里捉桃花鱼时,你跑的可是飞快。”
女子坐起身来,面露不悦地看着一起与孟芝栽花的人,“是谁?哪个嘴快说与她听了。”
汪成海放下铲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王妃,您真不能日日这样躺着了,上回大夫真说过,适当地走走,有利于您伤情恢复。您瞧奴才,现在已然大好了。”
孟绮目光一凝,小声道,“我不是王妃了。”
众人听得这话,一时都没有接口,孟芝冲着汪成海摆摆手,坐到孟绮对面的椅子里,“你真想明白了?就这样过一辈子?”
孟绮又躺了回去,她不知道,她现在脑子乱的很,她从来没想过那天居然那样轻松地就脱了身。
与汪成海一前一后跳下那地道后,两人摸黑往前走,好在地道没有其他出口,只需一个劲走就成。等着快走到头了,她才把地道的事告诉了汪成海。
“你想好了?我这一走是不打算再回来的,你若是有其他打算,只消再走回去,以你的聪明,自然会想到好的理由。只有一点,不许说出我的事,这也算全了咱们两年的主仆情谊。”
汪成海用力地点头,虽然他知道孟绮瞧不见,“奴才跟着您,宫里再好,没了您,奴才待着也没意思。不管您去哪里,都需要侍候的人吧。”
“不后悔?”
“不后悔。”
孟绮点头,两人从地道中钻出来,进了上回那个小院。从里面望出去,西北边那边已然火光冲天,孟绮实没想到那火会燃得这样烈。
只她来不及细想,推开院门,一队人远远而来,汪成海理了理衣服,哈着腰凑过去。没一会回来道,“是往那边运水的。”
孟绮嗯了一声,去年跑到这里来时,她回头打听过,这里有一道水渠直接连到城外。
两人顺着墙根往外走,好在大家都纷纷去救火,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等着汪成海为孟绮寻了一套宫女衣服穿上后,借着这股子乱劲从西角门出了皇宫。
正当孟绮愁着怎么去那庄子上时,汪成海从口袋里掏出元冬准备的那一摞银票。
两人寻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坐上雇来的轿子,昨天跳下地道时崴伤的脚这会钻心地疼,好在银子给的足,两人顺利地出了城,到了这处小院。
汪成海一脸惊讶地看着这处山庄,昨天晚上出来时,他原以为孟绮会带着他回孟家,再不济也会去慎郡王府。可是孟绮却带他对付一宿后出了城,寻到这里。
他去拍门的时候还在想,莫不是王妃的朋友家?或是她的陪嫁庄子。
等着见到刘妈妈与元月后,汪成海惊讶地嘴巴都似合不上。刘妈妈与元月也是一脸吃惊,显然并不知道孟绮的这个安排。
汪成海聪明地选择不问,只要跟在孟绮身边,在哪里不是侍候呢。
后来,宫里的消息一波波传来,尤其是瑞王登基成帝后,刘妈妈急的团团转,一个劲问汪成海,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王妃为何不再回去。
汪成海只摇头,一个字也没说,他也纳闷,但他知道,孟绮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刘妈妈一次次地进孟绮的屋子,却又一次次地灰白着脸出来。孟绮更上发了话,不允许任何人出去,有人来拍门也不许开。
直到采买的马大把皇上封先瑞王妃孟氏为昭成至纯思皇后的消息带回来,刘妈妈彻底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