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二人有此渊源,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给秦铮写那封举荐帖!
到头来,反倒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可事已至此,再怎么追悔,又能挽回什么?
裴承衍听得这话,先是眸色微动,随即目光落在裴砚秋身上。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开口时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没想到颜大人与秦大人,竟有这层隐秘关系……难怪颜大人对秦大人的事这般上心。想来当初颜大人决意与勇毅侯府合作,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吧?侯爷,你这心思,藏得可真够深的。”
裴砚秋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险些失控!
“我没有!”
裴承衍故作诧异,挑眉追问:
“没有什么?是未曾与颜大人父子合谋逐利,还是——”
“全都没有!”
裴砚秋声音尖利,盛怒之下早已失了分寸,伸手指着裴承衍怒声呵斥:
“裴承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不就是想趁机泼我脏水,好把我踩下去,独吞侯府权势吗?”
“你怎会这般想?”
裴承衍偏过头,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我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吧?真正指认你牵涉其中的,可是秦大人自己。他都亲口认了,你还想抵赖?再者说,颜大人为亲儿子筹谋多年,既然选中了你,定然是信得过你的本事,不是吗?”
“你!”
裴砚秋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憋闷得险些吐血。
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能料到颜覃竟藏着这般惊天秘密!
裴承衍敛了笑意,语调骤然转淡:
“若不是有你暗中相助,秦铮这般草包货色,怎能短短时日便爬到镇北副统制的位置?我记得,令尊早在十年前便已上交兵权,不再插手军中事务了吧?”
一句话,堵得裴砚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色变幻不定,难看至极。
姬帝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
若是裴傅在此,他或许还会多几分顾忌,可裴砚秋……也配?
姬帝居高临下地望着颜覃,语气冰冷:
“这么说,那些贪腐通敌之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颜覃方才的话,已然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仿佛此事与秦铮毫无干系。
果然,颜覃垂首躬身,低声应道:“是微臣所为。”
姬帝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朕先前倒是未曾看出,你竟是这般爱子心切之人。”
若非为了秦铮,颜覃今日绝无可能主动认下这些死罪。
即便到了此刻,被秦铮当众揭穿身份,他依旧毫无怨怼,只想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若非所犯乃是通敌叛国的滔天大罪,这般父子情深,倒真让人有些动容。
颜覃脊背猛地一僵,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心中清楚,事已至此,无论他还是秦铮,都已是死路一条。
可他还是想要求情。
哪怕,只为了弥补这些年对秦铮的亏欠。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秦铮呆立当场,神色茫然。
他下意识地摇头,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
颜覃怎么会是他的生父!?
秦铮拼命想要否认,可脑海中却不断闪过过往的零碎片段,让他不得不心生动摇。
就在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是苏欢。
她声音轻柔,似是喃喃自语,却恰好传入秦铮耳中:
“颜大人身子早已亏空成这般模样,却仍强撑着入宫,可见救子之心何等迫切。只可惜……这份心意,怕是终究要付诸东流了。”
秦铮心头猛然一震!
他僵硬地抬起头,望向那道纤细憔悴的身影,心中第一次生出了犹豫。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先前他满心都是愤怒与恐惧,可苏欢的这句话,却让他骤然清醒了几分。
——若不是为了他,颜覃今日根本没必要冒着杀头之罪入宫!
或许……颜覃心中的亏欠与补偿,的确是真心的?
可若是真心为他好,当初为何偏偏要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以颜覃的地位与手段,随便给他谋个闲职,让他安稳度日便是。
为何——
“为何要这般做?”
姬帝冷声发问,目光锐利如刀:
“是朕待你太薄,还是有人暗中蛊惑,许了你更高的权位?”
话音落下,殿内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是啊!
颜覃根本没有理由做这些事!
这些年他官运亨通,深受器重,有什么想不开的,要犯这抄家灭族的大罪!?
颜覃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垂着头,声音沙哑:
“一切皆是微臣贪心不足,失了敬畏之心,才酿成这般大祸——”
姬帝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神情:
“颜覃,朕还没老糊涂到分不清是非的地步。”
若无更大的利益引诱,若无更强的幕后之人指使,颜覃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事到如今,你宁可舍弃自己与唯一血脉的性命,也要护住你的主子吗?”
姬帝说着,目光落在他的小臂之上:
“还是说……你也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若你如实交代,朕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颜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并、并无此事……”
“你说啊!”
秦铮终于缓过神来,伸长了脖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定是有人指使你的对不对!你快坦白!到底是图,还是其他什么人……你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替他们遮掩什么!?”
秦铮认定颜覃的背后定然有人。
姬帝都已经说了,只要他肯交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颜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第一次对秦铮露出了训斥的厉色:
“你住、住口咳咳咳——!”
秦铮也急了,语气中满是恼怒:
“什么人,比我们的性命还重要!?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家早就打定主意要你死了!你还想把我也拖下水吗!?”
他越说越是愤怒,眼中满是怨怼:
“什么亏欠?什么补偿?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的老子!就算是死!到了阴曹地府,我也绝不会认你这个爹!”
“你———”
颜覃又气又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死过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大长公主终于再次开口。
“既然他们二人都说不清楚,那……勇毅侯,不如你来说说?”
突然被点名的裴砚秋打了个寒颤,神色慌张:
“什、什么?”
大长公主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却毫无温度。
她淡声道:
“方才他们父子二人的话里,都提到了你。想来,你对这里面的内情,应该最为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