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六的手指刚触到茅不怕的日记残页,纸上的字迹突然如活物般扭动起来。墨迹剥离纸面,在空气中凝结成七滴黑水,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圣婴堂的彩窗、鬼市的人皮灯笼、义庄的黑棺材……最后一滴黑水悬在他眉心前三寸,映出自己那张苍白的脸。
铜钱剑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剑身上的七枚铜钱同时脱离,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阵。天权位的铜钱射出一道金光,击中那滴悬停的黑水。水珠炸裂的瞬间,张小六眼前的世界如同打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
\"幻境!\"他猛的咬破舌尖,剧痛中念出破妄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眼前的碎片重新组合,显露出真实的景象——自己竟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镜湖上,每一步都激起涟漪,而每道涟漪中都浮现出不同的记忆片段。
湖心处立着一面等人高的青铜镜,镜框上缠绕着七条锁链,每条锁链都连接着一具浮尸。最中央的那具尸体突然抬头,腐烂的面容依稀可辨是茅不怕的模样。它张开挂着水草的嘴,发出空洞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铜钱剑在张小六手中剧烈震颤。他低头看向湖面,自己的倒影竟变成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婴儿,心口处插着半截铜钱剑。更骇人的是,倒影突然咧嘴一笑,伸出苍白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张小六剑指苍穹,七枚铜钱应声飞起,在空中布下雷网。闪电劈落时,湖面炸开无数水花,每朵水花中都传出凄厉的惨叫。婴儿倒影松开手,却化作黑烟钻入他鼻孔。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张小六单膝跪地,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铜钱剑感应到危机,自动飞到他胸前,剑尖抵住心口的七星烙印。七枚铜钱同时发光,在他体内形成一道屏障,将入侵的黑烟逼到左臂。
\"啊!\"张小六痛吼一声,右手并指如刀,生生切断自己的左臂。断臂落入湖中,立刻被无数镜面碎片包裹,化作一个与他相貌相同的少年。那少年弯腰拾起水中的铜钱剑,剑身在他手中竟变成了西洋细剑的样式。
\"认识自己吗?\"少年用剑尖挑起水中的断臂,\"这才是真正的你。\"断臂的伤口处没有骨头血肉,只有蠕动的青铜色液体——与镇魔井中神怀表里封存的东西一模一样。
张小七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明白为何自己能轻易融合七星镜片,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茅不怕用青铜镜碎片炼制的容器!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如遭重击,七星烙印突然暗淡下去。
\"绝望吗?\"少年邪笑着逼近,\"你师父用三百童男童女的魂魄炼制了你,就为了今日……\"他忽然挥剑刺来,剑锋竟穿透铜钱剑的防御,在张小六肩上划出道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同样的青铜色液体!
湖心处的青铜镜突然发出刺目强光。镜中的\"茅不怕\"尸体剧烈挣扎,锁链哗啦作响。张小六福至心灵,不顾伤势扑向了铜钱剑:\"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咒语声中,七枚铜钱从剑身飞出,每一枚都拖着一道血线——那是从他七窍抽出的本命精血!
血线在空中交织成网,将镜像少年牢牢捆住。少年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如蜡般融化,最终变成一滩青铜液体。铜钱剑自动飞入张小六的右手,剑尖挑起的那滩液体,液体立刻沸腾蒸发,只余下一枚小巧的铜钥匙。
湖心的青铜镜突然安静下来。镜中的\"茅不怕\"尸体睁开眼睛,这次露出的却是欣慰的目光:\"好孩子……\"声音未落,镜面突然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年轻的茅不怕站在育婴堂前,怀中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婴儿心口处有一个七星胎记,正与铜钱剑产生微弱的共鸣。
\"你不是容器……\"镜中的茅不怕轻声道,\"你是钥匙。\"话音未落,七条锁链同时崩断,镜框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张小六握紧铜钥匙,突然明白了师父的全部布局——七星镜根本不是用来镇压鬼王,而是为了封印这片能够扭曲现实的\"镜界\"!
铜钱剑突然重若千钧。张小六低头看去,剑身正在吸收湖中的青铜液体,每吸收一分就沉重一倍。当最后滴液体被吸收时,剑格处浮现出完整的七星图案。七枚铜钱自动归位,每一枚都变成了半铜半镜的奇异材质。
\"轰!\"
镜界开始坍塌。无数的碎片如暴雨般坠落,每一片都映出张小六不同时期的记忆。他看见五岁时师父用铜钱剑为自己镇压体内躁动的力量,看见十岁那年半夜醒来发现师父在为自己更换心口的封印符,最后看见茅不怕故意被神父捕获前,在日记上写下的那句话:\"鬼王借窍,七星为引,欲破此局,先斩自身。\"
最后一块镜片坠地时,张小六发现自己站在荒废的圣婴堂中央。彩窗投下的血光照在祭坛上,那里静静躺着个打开的青铜匣子,匣内形状与铜钱剑完美契合。匣底刻着八个已经干涸的血字:
\"以剑为钥,以身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