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殿响起跪拜,礼槿澜突然掀开锦帕,坐直身体,神态全无一丝朦胧,“王青山留下,礼槿知将军留下。”
萧阙被那突然坐起的人影惊得漏了一拍,这家伙究竟睡没睡着,怎么能如此精准,他亲眼见着太监唱退朝,那锦帕依旧未改频率,此时那眼中清明,好似从未睡去。
礼槿澜顺手抓起帕子塞进怀中,站起身看向萧阙,“陛下,今日不去御书房吗?”
萧阙还能说什么,本想单独与她一起,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哼!”
起身就领着一堆太监宫女走出大殿。
其余两人大气不敢出,唯独礼槿澜蹙眉,嘀咕道,“什么德行,若不是我能忍……”
礼槿知猛地咳嗽打断她,眼尾余光淡淡的扫过王青山,却见王青山仿若未闻,一副迷离的眼神回他一个微笑。
三人一前一后踏入御书房,殿内龙涎香萦绕得发闷。
礼槿澜吸了一口气,“有点浓了,快弄走!”
萧阙对着言欢蹙眉,言欢瞬间明白,迈得步子比来时密集了些。
“拜见陛下,万岁万岁!”
礼槿澜站在两人前面,纹丝不动,等到那声平身后,她直接开口,“你是打算惩戒他们?”
萧阙将所有今日未来的大臣奏折推向她,
“有此打算,但有些却没有找到合适顶替的!”
“不必了,再特例开一次科举,京都出题卷,让武官押运前往各州郡,等到乡试出榜,直接带学子上京城!”
她顿了顿,蹙眉凝思,
“此次科举,各州郡同时开考,广纳天下英才,统一乡试题卷,严选出的学子不必再经过长途跋涉,缩短了入京时间,在京都开设学院统一授课,再次第二轮考核!”
“如此之举,高效,快捷,可保学子路途安稳,彰显朝廷爱才之心。”
礼槿知皱眉道,“如此大动干戈,耗费巨大,恐怕难以实行!”
她看了眼那高高堆叠的奏章,“这些钱,就你奏折中这些人出吧!”
王青山被震惊得说不出话,陷入寂静中。
萧阙认真思虑一番,除了震惊,还是提出疑问。
“统一卷,可各州郡学子参差不齐,所学也不同,谈何容易?”
“陛下,我认为天下一心,就要打破陈旧,
车同轨,书同文,这便是一统的前提。
如今只是为了选出学子,做一番试水,
只是变相告知这些学子,朝廷今后所需之人,
所要接纳的学子是何等标杆,此举不是选拔为主,而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许多地方实行独立,或者藩王统治,州郡之间存在巨大差异,就会让他们生出反心,一个王朝如何做到同心同德?那是文化浸染,非一朝一夕可改!”
“文学这个东西,讲究影响……”
她双手抱胸,陷入沉思,凝望着宫墙外,低声喃喃,
“那就做个影响天下文学举动……”
她脑中瞬间将自己脑中现代所学,还有如今古代所学结合,只要写出那些鸿儒巨作,自然会影响到第一批能醒悟的人。
只要有了第一批醒悟的人,那自然会渐渐影响。
“以实操,行可行之策,消除实施顾虑!”
那三人似见鬼一般,脑中嗡嗡作响,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萧阙微眯着眼却在思考她这些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惊世骇俗,换做其他帝王早就将她祭天。
“咳咳!”
萧阙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放下后,“你的意思,此举其实也是一举多得?也在为今后做下打算?”
礼槿澜回头看了眼萧阙,露出对尖子生学习能力快的赞许,
“如今朝廷急需人才,若是等到秋后,太慢了,况且也可以考察各州郡对统一卷的文学程度如何,越是繁华的州郡越是文学鼎盛,反之……”
“你脑子里,装的是否太多了些?”
萧阙见她喉间滚了滚,立即对着吩咐言欢上茶。
也给其他两人赐了座、
王青山被雷的外焦里嫩,半坐于八仙椅上。
他脑中还没从昨日测绘兼施政改回过神,今日这天下一统的词语,让他大脑转不动,此刻他才明悟,摄政王的每一个策略都是以天下一统为基地。
他理解的天下一统就是如今没有战乱,元景王朝归于平静,而这人的天下一统却是“车同轨,书同文。”实在惊世骇俗。
“你们别把我说的放在脑子里,过一过就行了,我主要是应付朝廷选拔人才,你们就这么浅显一些,我怕你们脑子烧坏了!”
礼槿知气结,他堂堂一文武双才的骄子,却被鄙夷了。
“你——”
萧阙陷入深思,他知晓每一步都极其困难,但却利在千秋,可新政推行只怕百姓反应激烈,那时她站在风口浪尖上,该如何被天下人看待。
“你不怕天下人……”
他近来收到坊间传闻,恨不得下令将这些全部打杀,按下无数次又冒出,见她毫不在意,还是有些担忧。
礼槿澜坐在紫檀椅里,姿态悠闲的端起茶盏,沉吟道,
“我之善恶,非凡人可置喙!”
气氛陡然凝固。
当御书房内声音再次响起,萧阙很快敲定下来,以王青山与一众大学士商议题卷,礼槿知安排武将押送各州,待商议完,日头已经偏移。
萧阙才惊觉,还未用午膳,淡淡的扫过其他两人,并不是很想与他们用膳,直接让两人退下,才看向她,“饿了吗?”
礼槿澜瘫软在软榻上,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般绵软,声音沙哑沉闷。
“别折腾我了,我真的很累,回府也不得安宁,进宫你也折磨我,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猝…死…”
狼毫手停滞在半空,看着她眼底若隐若现的淡青色,指尖微不可察的发颤。
他放下笔,缓缓走到软榻边坐下,带起一阵龙涎香。
“那便先歇会儿吧,朕让人去准备些清淡的膳食。”
他声音放的极轻,生怕惊醒了她。
礼槿澜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萧阙静静地坐在一旁,拉过锦褥轻轻的覆在她身上,发现她腰间滑落的玉佩,心中泛起暖意,看着她褪去锋芒的侧颜,在霞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伸出手,指尖停在她眉心寸许,隔空虚描摹轮廓,将眼前的一幕牢牢地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