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暮色漫过窗棂,案头的香烛早已熄灭。
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眸,发现天色已经暗沉,脑中划过午间讨论文学影响之事,联想到齐墨因她而故,不禁垂下了头。
桌案的烛火已经不知换了几轮,明黄的光晕里,萧阙正批阅堆积的文书,听见衣袍摩擦的声响,嗓音含笑,“你醒了!可要传膳!”
“嗯!”
萧阙见她捂着头叹息,听声音很消沉,“可是有心事?”
“如今齐先生这样的大儒也没了,文学想要崛起,只怕异常困难!”
萧阙垂眸,扫过案上墨迹未干的草拟奏章,“我将你午间讲述的科举条例,做了细则,你可要过目?”
她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卷密密麻麻的小字文卷,瞪大眼一目十行过目,发现萧阙竟然将她粗略的概括细分到具体,甚至许多不符合的地方也做了调整,更加适合当朝。
她不着痕迹的放下,清了清嗓子,“就这么办吧!”
萧阙扫过那眼中的亮光,唇角微勾,正要说话,礼槿澜选择了避开他目光,迫不及待的坐在膳桌前。
膳桌上腾起袅袅白雾,满桌的膳食晃花了她的眼,菜色清雅,看起来异常舒心,晃眼见萧阙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没用膳?”
“想陪你一起!”
礼槿澜选择沉默用膳,躲避那灼热的目光。
一顿膳食冷得连声音都没有。
待宫灯照亮皇宫,将汉白玉阶染成流动的银光。
礼槿澜系着披风,望向萧阙,“今日我要早些出宫,这科举之事,最重要的一环还需要我亲自己去解决,就不陪你回寝宫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再见!”
他垂眸,见她转身,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手心烫得她心突突直跳,“好,我送你!”
礼槿澜侧身看他,昏暗的烛火下,那双眸中蓄满了忧伤,她目光又落在他固执的手上,反手牵起那只手,出了大殿。
她不介意对他好点,毕竟伤他时,心有了那么一丝难受。
那微凉的手抓住他那刻,他的心活了。
她出宫后直接赶回府中,换上常服准备趁着夜色出去,却不曾想,零一落在她院外,“主子,今日到时间了!”
她打开宫殿门,一身玄衣在夜色中仿若隐入黑暗中,那京都的叛徒已经被折磨了两月,今日刚好是两月整。
“如今京都多余的人已经精简完了?”
零一扫过屋檐处几个太监宫女,不知是不是该回应,“主子,如今王府内的人都不是我们的人!”
礼槿澜余光扫过承安等人,那些都是萧阙的人,整个王府内都是。
“我还有何秘密?你们正常进出王府,无需遮掩。”
零一恭敬的跟在礼槿澜身后,向着王府后院走,经过庭院那些宫人太监只敢躬身行礼,哪里有半分僭越。
到了后院,见着一匹没有拴绳的金色马,有气无力的趴在栅栏中,她站在原地久久失神,“月兔也老了!”
负责马匹的管事恭敬上前,“王爷,您的宝马可不老,它刚下了两崽,大将军说小的它们养,您的宝马自己养。”
礼槿澜:!!!!
这爹真是不靠谱,她的马下的崽,为什么要留在大将军府?
她挽起衣袖,走进马栅栏,蹲下身抚摸着月兔,“月兔,辛苦你了,等你好了,就在院中想去哪里去哪里玩,我让他们将你当做公主养!”
月兔嗅着熟悉的气息,一双猩红的眸子滚动着泪光,就像一个长久未见的亲人,它哭的异常伤心。
礼槿澜也不禁眼眶发红,月兔陪伴她年幼成长,它该是有孩童智商的,自己从回京就没有管过它,害它遭人凌辱,以它的血统,当时该多难过。
手指轻抚它的毛发,无声的安慰它,待月兔情绪稳定下来,她才起身。
选了两匹常用马匹,零一却带着她回到了地宫。
再次回到地宫,见着干涸的血迹,还有墙壁的凌乱,足以可以看出当初的血腥,而零一抓住叛徒后,就将他锁在地宫深处。
“你是故意将他锁在地宫的!”
零一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怒意,眼中泛着猩红,
“他该死,若是可以,属下想将他永远禁锢在这里!
死去的兄弟何其无辜,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要因为他无辜惨死!
众人拼死在敌人的刀下活下来,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零一说着侧过脸掩住眼底的怒火,触及墙壁上那些密布的刀痕,那些早已发黑的血迹,望着沦为废墟的地宫,眼中悲痛不已。
他的大半时间都在地宫中,与那些人朝夕相处,甚至已经比亲人更像亲人、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地宫深处后,转了无数幽深的暗道,推开铁栅栏,漆黑如墨的房间中发出诡异的笑声。
火光亮起的瞬间。
礼槿澜站在原地,凝望着墙角蜷缩的人影。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冰冷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
她突然仰头大笑,嘴角溢出的乌黑的血渍,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你却强迫他顺从你…你就是一个变态!…”
礼槿澜蹙眉,
“我养了你们,从未有过一日苛待你们。
我要你们做事前,也教会你们本领,
如今你看,天下太平,他们自由了,有为官,为将,或是郎中,或是商人,或是……”
“你因为一己之私,害我门人数千人,你万死难辞!”
她抬起眸子,盯着那妖邪的容颜,眼中露出恨意。
想起那时——
她每日见着槐总领扮成女子进入房中等着他,跪在他面前,两人亲吻的那一幕。
在她看来,是这个妖孽般的主人强迫槐总领,用身份凌辱他,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直拒绝她。
那些日子她不知怎的,脑中就像中魔了,浑浑噩噩的出任务,刚好被淮王的人抓住了,她受了酷刑,但咬着牙没有供出任何情报。
但随着日日的折磨,被那些人凌辱……
她心生不甘 ,将所知的情报都告诉了淮王。
当得知那人在战场,替主人挡箭而死,也许她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一幕才是最可笑的。
她不愿意相信!
整日关在地宫中,耳边那些惨叫声,那些凄厉的哭喊声……
他们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丢进来的食物有时候是活的,有时候是蠕动的……
若是她断食昏迷,就会有人医治她,将那些蠕虫碾碎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