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嬷嬷说,主子生下来就被皇后抱去养了,在主子十岁前都没怎么见过贤妃娘娘。”吠云都是从英嬷嬷口中知道的。
似乎因为这些事不能说,英嬷嬷觉得它不会讲出去,八年来没少跟它吐露。
沈伊人用手摸它脑袋。
“你和我说说。”
“跟你个妖精有什么好说的。”吠云扭头。
沈伊人一爪掐在它后颈上。
“你说不说?”
“汪汪汪!”吠云气得站起身子,脑袋却还被摁在草地上,害它吃一嘴泥。
听到狗叫声的周今砚和贤妃都跑出来,见不是吠云惹事,暗暗松口气。
周今砚朝沈伊人走去,骂的却是吠云。
“你又咬她?”
“汪!”你看不出是她在欺压老娘吗?
“别朝她吼。”周今砚沉声道,“本王带把你从斗兽场带出来,是想你一致对外,不是吼自己人。”
“汪……”吠云那叫一个委屈。
沈伊人抬头:“斗兽场是什么?很多兽族在一起比划?”
“你还挺文雅。”周今砚解释,“一个露天的地方,四面高墙,一个人去和一群猛兽相斗。”
“吠云在狼群里。”
一只幼犬能混进狼群,足以令他刮目相看。
吠云跟了母妃八年,性子变得越来越温和。
妖族向来尊崇强者,沈伊人看吠云的眼神变得钦佩。
吠云抖抖毛发,扬着下巴神气十足。
“汪。”老娘现在可以告诉你主子和贤妃娘娘的事了。
“王爷,王妃,午膳到了。”英嬷嬷过来喊。
周今砚看向沈伊人,“洗手,用膳。”
吠云:“汪。”
这可不能怪狗了。
周今砚和沈伊人去用膳,吠云也在旁边,待遇比英嬷嬷还好。
其实贤云宫的太监宫女都在背地里称呼吠云是狗主子。
端王送给贤妃娘娘的,贤妃娘娘疼得跟自己亲闺女一样。
用完午膳,贤妃又叮嘱儿子一遍,回门礼的事不能忘。
周今砚表示知道。
贤妃又叮嘱春雨路滑,马车慢点,披风系紧点,路上要是沾了雨,回去要记得热水沐浴,喝点姜汤。
沈伊人踮脚靠到周今砚耳边说:“母妃好舍不得我们,我们经常来看看母妃吧。”
“贤云宫很大,花草多,人多,还有一条狗,但母妃能说话的,好像只有英嬷嬷,太闷了。”
不闷也不会给儿子做婚服,还给儿媳做嫁衣。周今砚心道。
他正要“嗯”一声,旁边的吠云忽然狂吠。
“汪!汪!汪!”连狗闻了都想吐的药又来了!
“吠云!吠云!”英嬷嬷努力拽着绳子,发现拽不住就蹲下来整个抱住。
小祖宗,那是皇后娘娘的人,悠着点,不然贤妃娘娘要有麻烦的。
贤妃也急着去拉吠云,抱歉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吠云从宫外回来,时不时就会狂吠,太医来看过,说是没事。”
她们听不见吠云说话,自然不知道为什么。
沈伊人却是听见了。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端着托盘,惨白着脸定在原地的宫女。
上前去问:“这是什么?”
宫女谨慎回答:“贤妃娘娘每月必喝的药。”
沈伊人分明没有在贤妃娘娘身上看到病气。
还能让生灵的狗闻见都想吐。
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看。”沈伊人伸手。
宫女错开,低头道:“端王妃恕罪,贤妃娘娘的药珍贵,不能有碍。”
“就是些补身子的药。”贤妃亲自过来,端着药碗就喝下。
英嬷嬷和吠云都急了。
周今砚的手也握紧,目光冷冷盯着送药的宫女。
宫女垂头。
“下去吧。”
“是,贤妃娘娘。”宫女端着托盘和空碗走得飞快。
贤妃还想跟儿子儿媳说什么,周今砚拉着沈伊人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贤妃的目光瞬间黯淡。
“砚儿……”声音很轻。
沈伊人被拽得手腕都红了,还被强行推向马车里面。
周今砚紧接着坐进来。
马车已经行驶。
“周今砚你怎么不拦下母妃喝药,那个药肯定有问题的。”沈伊人见他生气,自己还生气呢,莫名其妙就被拉走,都没能和母妃好好告别。
“你以后少进宫。”周今砚答非所问。
“母妃一个人。”沈伊人不答应,小声嘟囔,“我也第一次有母亲呢。”
周今砚神情一顿。
默了默,他说:“现在拦住也没用了,仅仅我知道的,她都喝了十年。”
“可母妃没病。”沈伊人很肯定。
她连周今砚这样身上没有具体病痛,只是从小体弱的虚症都能看出来,其它的不可能看岔。
周今砚又不说话了。
沈伊人坐到他旁边,用手戳戳:“你别装哑巴。”
“本王也不知。”周今砚确实不知,只知母妃常年喝药,又不见母妃喝出什么问题,就信了母妃说是补身子的话。
直到四年前回玉京,偶然得知那是皇后娘娘送的药,他就知里边有猫腻。
却又无可奈何。
皇后特地选他在时给母妃送药,意在警告。
他们在贤云宫待太久了。
多年来,他与母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待在一起的时辰,一指可数。
周今砚心中一样憋屈。
沈伊人见他放在膝前的手握成双拳,青筋虬结,面色隐忍。
这个状态有点像妖族修炼时的走火入魔。
沈伊人赶紧把自己的手搭到他手背上,悄悄释放一点灵气安抚。
草木清香在马车间蔓延。
周今砚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侧头看着沈伊人,清澈的瞳眸中自己的模样清晰可见。
手背的温度更是升高。
他抽出手。
“我听说你出生就被皇后抱去养了,十岁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母妃,为什么呀?”
“皇后没有自己的儿子吗?为什么要把你抱走?”
周今砚深深看着她:“就是为了皇后自己的儿子。”
沈伊人不是很懂,又问:“别人的孩子,皇后是能抱走就能抱走的吗?”
“后妃的孩子她确实能。”周今砚受不了沈伊人炙热的对视,移开目光,虚无地望向别处。
“谢氏一族出了很多皇后,最近的,连着三任没有断过。”
“这样显赫的家族,皇后的父亲依然只是一个尚书,知道为何吗?”
沈伊人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知道树大招风。”周今砚目光微沉,“有的人不能升官,只是才学本事在那里,有的人不继续升官,是不想。”
“今朝醉是舅舅的产业,母妃是江南云氏之女,云氏乃商贾,商贾在官面前,也是民。”
“民,不与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