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街区落叶路,一栋廉价的老式出租楼。
楼道内的感应灯随着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而亮起,照亮了斑驳发黑墙体上的色情广告,也照亮了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垂头丧气的脸。他丧气的模样像是一出门就被鸟屎砸头,哪怕是福星光临也会被驱走。
“妈的,豹子遇到235,还以为能通吃,没想到又赔了个底朝天。”杜川泄气似的在硬实的水泥地上跺了两脚,整层楼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他满足地点点头,漫步走到家门口,刚准备掏钥匙开门,却忽然发现门并不是紧闭,而是开着一条小缝。
“真是的,又不关门,生怕小偷不会进来偷东西。”杜川嚷嚷了一句,推开门,只走一步,第二步就僵在了半空。
沙发上悠闲地坐着一个蓝发少年,双眼闭合,仿佛在闭目养神,左手却不自然地按在了腰间,那里印出一把手枪的轮廓,不过以他的实力,这只是多此一举,他这样做只是防止在场的一个小女孩会看到这把枪。
杜川大脑霎时空白,不过仅一秒后,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另一边正在餐桌上玩数独的女儿身前,冲艾泽吼道:“你们想干什么?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你们不懂吗?有什么冲我来!”
杜川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在天赏会第一个失控,与伯纳德对峙的白衫男,所以在看到艾泽的瞬间,他就意识到是天赏会过来杀人灭口了。
“老爸,你干嘛呢?”女孩对杜川的反应感到奇怪,“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艾泽眼睛未睁,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
杜川看清他的唇语,只有简短几个字:别吓到孩子。
“是啊,他……他是我的朋友,小童,你……你先去王姨家待会。”杜川声音发颤,“我和他有些话要聊会。”
“好的爸爸,方便面我已经热好在微波炉里,你记得要吃。”小童懂事的收起数独游戏,向门外走去,在出去前,她又把头探回来,“对了,哥哥,你可千万要看好我爸爸哦,千万不能让他去赌博哦。”
“放心吧。”艾泽微笑着摆摆手。
待女孩走后,杜川失神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面对死神,他显得力不从心。
“能不能放过我一次,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天赏会的事,求求你们大发慈悲,饶了……”杜川卑微的开口。
“我是代表我自己来的,不是天赏会。”艾泽淡淡开口,眼睛仍未睁开。
杜川听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转念一想,的确,如果艾泽是要来杀他的,早在第一时间就该动手,没必要再留这么多时间给他。
“你要喝茶吗?”杜川战战兢兢地问,不等回答,便很自觉地拿来茶叶泡茶。
空气缄默着,杜川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气,却又莫名感觉压抑。
“谁能想到一个嗜赌如命的垃圾背地里竟然会愿意用自己的命保护女儿,我还以为你会转头就跑呢。”艾泽睁开眼打量着他,语气说不上是赞赏还是嘲讽。
杜川尴尬地挠了挠头,把茶杯放在艾泽面前:“你找我有事吗?”
“我开了家酒吧,缺点人手,想请你过去。”艾泽将茶杯推离自己,淡淡地说,“一个月三千,干得好有奖金。”
“三千?”杜川眼睛闪过亮光,这三千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不过想了想,“你开的酒吧……应该很危险吧?毕竟你也不是单纯的生意人。”
“有危险也不关你事,我只是请你过来当服务员,端端酒水啥的。”艾泽顿了顿,“有时候用用你的脸。”
“用我的脸?”杜川不解地摸了摸脸上的那条疤痕,“你要干嘛?”
“有时候虚张声势可以避免不少麻烦。”艾泽意味深长地说。
杜川仍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没有危险,加上自己目前失业在家,他便有些心动:“有啥入职需求吗?”
“就一点,不能再赌。”艾泽神情平淡,“如果同意,今晚来酒吧开个会,明天就可以上班。”
“没问题。”杜川答应的很果断。
“提醒你一句,我能找到你的住址,就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艾泽神情严肃,“如果你敢骗我,我就废你手脚。”
“这……”杜川愣住,他原本是打算敷衍了事,日后再偷偷去赌,可艾泽一句话直接断了他念想,他犹豫着说:“泽哥,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情况,我赌博欠的有点多,我必须得赢回来,我最近手气不错,摸了几把豹子,泽哥,要不然你再让我赌几次,等我赢回本后就收手,行吗?”
垃圾真不愧是垃圾。艾泽露出嗤笑。
“你有牌吗?”艾泽忽然问。
“有啊。”杜川来到他的领域,忽然变得有些兴奋,利索的从茶几下拿出一副扑克,“你要干嘛?”
“赌一把。”艾泽接过牌,随随便便地洗了两下,“没问题?”
“没问题。”杜川瞬间进入状态,“要赌点啥吗?不然没啥意思。”
“看牌面再说。”艾泽淡定地说。
“行。”杜川从牌顶摸了三张牌,轻轻翻开一角看,脸上的笑容几乎抑制不住,
三张黑桃K!赫然又是一副豹子牌面,炸金花最大的牌面。而且是三张黑桃K啊,无论是花色还是数字都是最大的。
“赌啥啊?”杜川完全进入赌徒状态,压住笑容,生怕给对方发现端倪。
“赌命吧,你输了,你命给我,赢了,我给你一百万。”艾泽淡定地说。
“一百万?!”杜川仿佛没听到前面的赌命,憋笑的脸几乎扭曲,“行行行,赌!
艾泽冷冷一笑,仿佛是在看一只待人屠戮的猪狗,他随意翻开顶上三个牌。
竟是三张红色小丑牌!
“这……”杜川一愣。
不等他反应,艾泽又开始掀牌。
第一张:方块2
艾泽抬起头看着杜川,对方似乎并不在乎这张2,仍在看那三张小丑。
第三张:梅花3
杜川的余光注意到这两张牌,不由得将目光全移过来,眉头也皱了起来。
第三张轻轻落地,一张红桃5如同死刑审判书那般亮相。
235,唯一能够赢下这个牌面的组合!
“什么?”杜川大惊,他猛地抬头,却发现漆黑的枪口已不知何时指在了自己的脑门。
“你输了,根据赌约,你的命是我的了。”艾泽厉声喝道。
杜川大脑霎时宕机,但身体依靠着本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泽哥,你放过我吧,不然这样,再来一把,再来一把我肯定能赢……”
再来一把?艾泽皱眉,他想不到杜川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放松的手指绷在了扳机上。
“再来一把,泽哥,我还有房子,我还有房子可以下注!杜川几乎癫狂,眼中噙泪。
“这是出租屋,你他妈拿出租屋和我赌?”艾泽一脚把他踢倒,目光冰冷,“可以啊,想赌啊,拿你女儿的命来和我赌。”艾泽看着他这丧家犬的模样,并无生出一点怜悯,相反,一股浓重的杀意腾起。
赌徒不值得可怜,他们每一次活命的机会都是给自己赌没的!
女儿?杜川的目光闪过破碎的光,他想要反抗,却又害怕彻底激怒这个少年,大约过了三秒,他仿佛看淡了一般,无神地说:“你杀了我吧,别动我女儿。”
这才是像样的回答嘛。艾泽松开了扳机,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这牌面有问题吗?”
杜川一愣,望向扑克牌,刚才因为兴奋冲昏头脑而没有注意细节,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不对。
三张黑桃K,三张红小丑,一副扑克牌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出老千!”杜川叫了一声。
“你终于知道啊,十赌十骗。”艾泽右手朝空气一抓,一副扑克牌凭空出现他的手心,“谁告诉你我只用了一副牌?”
“这?”杜川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这么惨了。
“杜川,三年前还有一份好工作,买了房,娶了老婆,生了个懂事的女儿,家庭美满,只不过……”艾泽收起手枪,面无表情地说,“不知在何时染上了赌博,从此家破人亡,老婆跟着一个大老板跑了,原本女儿也应该离你而去,可是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主动选择跟着你过苦日子,你还真是有福分。”
“我要去找他们算账!竟然敢出老千!”杜川气冲冲站起身,在厨房里拿起一把菜刀。
“如果你是想要被那把菜刀斩断手脚,你就去吧。”艾泽冷哼一声。
杜川僵住在原地,他除了长得凶狠了一些,根本没有任何真本事,拿着把菜刀过去无疑只是送命。
“哐当”——菜刀落地,杜川双腿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赌博所种出的恶果就应该自己承担。”艾泽站起身,拿出三百块压在桌上,“这三百块,你可以带你女儿去吃点好吃的,然后去血拳酒吧开个会,准备上班。”他顿了顿,“不过你要想回本,也可以拿这三百元去赌,当年陈刀仔不是拿二十块赢到三千七百万吗?我相信你也行。”
艾泽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你是个垃圾,配不上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