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战术刀往战术腰带上扣紧时,顾明哲突然按住我的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温度却比我低些:“旧科研楼的电路系统早该在三年前的地震里报废了。”他抬下巴示意那片幽蓝的光,“现在亮起来的,是生命金属的自供电系统——铁幕在等我们。”
钢牙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金属臂与战术靴磕出清脆的响:“老子带了二十个兄弟,每人背了三箱电磁炸弹。”他把一支改装过的霰弹枪抛给我,弹膛里塞着幽绿色的晶体,“这是用你给的晶核熔的,专门破金属装甲。”
无名已经先一步移动了。
它的金属关节在瓦砾堆里碾出火星,每走一步都在地面压出半指深的凹痕。
我数着它的步频——每秒两步,和人类奔跑的节奏吻合,这让我后颈泛起细汗——陈老板的造物,连伪装都刻进了最原始的狩猎本能。
“跟上。”顾明哲扯了扯我防弹背心上的牵引绳,这是他坚持加装的安全措施,“保持五米间距,钢牙断后。”
废墟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我刚摸到通讯器想确认钢牙小队的位置,左侧的废弃商场里就砸下一片玻璃雨。
七八个身影从二楼跃下,落地时膝盖弯曲的角度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是被控制的异能者。
为首的高个男人抬手就是一道冰锥,擦着顾明哲的太阳穴钉进墙里。
我看清他耳后闪烁的红光,那是铁幕控制芯片的标识。
“用病毒图谱!”我拽出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圆盘,那是顾明哲用实验室残片熔铸的,“按c区频率!”
顾明哲的动作比我更快。
他从战术包摸出个巴掌大的扩音器,拇指按下开关的瞬间,刺耳的蜂鸣声撕裂空气。
冰锥男突然捂住耳朵,冰锥在他掌心融成水,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妈……妈妈做的姜茶……”他突然跪下来,肩膀剧烈颤抖,“我没偷妹妹的糖,真的没偷……”
“是记忆碎片!”钢牙的金属臂抡圆了砸飞扑过来的火能力者,“他们被控制时,意识被封在最痛苦的回忆里!”他踹开挡路的钢筋,“首领,频率调高点!”
我盯着病毒图谱上跳动的波峰,手指在调节钮上微颤。
上回干扰波能削弱控制,是因为铁幕的系统用了陈老板旧版协议;现在这些异能者耳后的芯片闪着蓝光——那是升级版。
“试试d区共振……”我话音未落,扩音器突然爆发出刺啦声,冰锥男猛地抬头,他的眼睛里有两种光在打架:一种是空洞的机械灰,一种是鲜活的、带着泪意的棕。
“我叫王强。”他突然站起来,伸手接住自己刚才融化的冰锥,“我女儿在第七区等我。”冰锥在他掌心重新凝结,这次尖端对准了身后的玻璃幕墙——那里藏着三个举着控制杆的机械士兵。
“干得好!”钢牙吼着冲过去,金属臂上的锯齿弹出半尺长,“兄弟们!跟着清醒的!”
但变故来得比欢呼更快。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像有头巨兽在地下翻身。
顾明哲拽着我扑进旁边的水泥管道,头顶的广告牌轰然坠落,砸得管道嗡嗡作响。
“是净化仪式!”他的声音被震动扯得支离破碎,“铁幕启动了生命金属的自毁程序,高频共振波会抹掉所有未绑定芯片的记忆!”
我看见远处的异能者们抱着头尖叫,几个刚清醒的又开始无意识地攻击同伴。
无名的金属外壳在震动中迸出火星,它却仍在往科研楼方向移动,每一步都像在和地震较劲。
“必须进去!”我扒着管道边缘往外爬,“终止符在顶楼!”
顾明哲拽住我的战术腰带,他的瞳孔因为震动缩成细线:“共振波会破坏脑内神经突触,你现在出去——”
“但钢牙他们需要终止符!”我扯开他的手,“那些刚清醒的异能者,那些还在挣扎的,他们需要一个彻底的解脱!”
震动突然加剧,管道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顾明哲突然把我护在怀里,后背抵着裂开的管壁:“往科研楼地下一层跑!旧实验室的防震等级是八级!”他的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急切,“林晓悦,相信我,我知道路。”
钢牙的通讯突然切进来,带着刺啦的电流声:“首领!我们在楼门口!金属门……在自己打开!”
顾明哲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松开我,从战术包摸出个生锈的钥匙扣——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黄铜钥匙上刻着“p3”的字样。
“陈老板的实验室密码,是他女儿的生日。”他的拇指摩挲着钥匙齿,“但这把钥匙……是我亲手做的。”
顶楼的幽蓝光芒突然大盛,透过震裂的云层照在我们脸上。
顾明哲抬头看了眼,突然拉着我往科研楼狂奔。
钢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他的金属臂上挂着血,却笑得像个疯子:“门开了!他妈的自动开了!”
科研楼的大厅比我想象中干净。
地面没有积灰,墙上的电子屏还在滚动播放着“欢迎来到p3实验室”的字样。
顾明哲直奔角落的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像残影。
“找到了!”他突然按下回车,屏幕上弹出一份泛黄的实验记录,标题是《人类进化筛选剂1.0版实验报告》。
我凑过去,看见第一行写着:“实验目的:通过病毒变异筛选出能与生命金属共生的‘新人类’,其余个体将被清除。”往下翻,署名栏的字迹很熟悉——是顾明哲的笔记。
“这是……”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顾明哲的手指停在“首席研究员:顾明哲”那行字上,抬头时,他的眼睛在蓝光里泛着我从未见过的暗芒:“林晓悦,终止符的真相,比你想的更可怕。”
震动声中,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所有我忽略的细节里——那些他对病毒变异的熟悉,那些他对生命金属的了解,那些他总在深夜翻查的旧资料。
“你……”我盯着他,喉咙发涩,“你到底是谁?”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按,实验记录的最后一页弹了出来。
照片里的年轻男人穿着白大褂,眉眼和现在的顾明哲有七分相似,胸前的工牌上写着:“陈默,病毒研究组组长”。
而照片下方的备注是:“与顾明哲为同卵双胞胎,因基因缺陷被剔除实验资格。”
我的指尖抵在屏幕上\"顾明哲\"三个字的墨迹里,那是他惯用的钢笔留下的压痕,此刻烫得我掌心发疼。
记忆碎片像被重锤砸碎的玻璃——他总在深夜翻旧资料时喉结轻颤的模样,解释病毒变异规律时眼底闪过的痛楚,甚至上次我被丧尸抓伤后,他调配血清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早有伏笔,原来那个说\"我只是个被驱逐的倒霉博士\"的男人,藏着比我所知更沉重的过去。
\"你不是普通的研究员......\"我的声音发颤,像踩碎了一片冰,\"你是第一个成功适应抗体的人。\"
控制台的蓝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线。
顾明哲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仿佛在等什么碎片重新拼合。
直到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听见他说\"是\"的时候,那片阴影才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翻涌的暗潮:\"我是'终止符'计划的核心——一个可以主动控制病毒进化的活体样本。\"
金属摩擦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我猛地抬头,看见无名的机械臂正缓缓收拢,指节间夹着枚嵌着生物芯片的钥匙。
它的金属外壳还沾着刚才地震的碎屑,递钥匙时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在数着某种只有它懂的倒计时。
钥匙触手温热,芯片表面浮着淡金色的纹路,和我颈间的病毒图谱产生共振,在掌心烫出个浅红的印子。
\"林晓悦!\"钢牙的暴喝撞进耳膜。
我转头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铁幕从天花板的通风管道里倒垂下来,他的瞳孔泛着和无名一样的幽蓝,身上的金属装甲正渗出黑色黏液,那是生命金属在自主增殖。\"把钥匙交出来!\"他的声音带着机械混响,金属指尖擦过墙面,刮出刺啦的电流声。
但钢牙的金属臂比他更快。
我看见那截改装过的义肢突然膨胀成网状结构,像团活过来的金属藤条,\"唰\"地缠住铁幕的脚踝。\"老子等这天三年了!\"钢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疤被涨得发红,\"当年你把我妹妹关进培养舱时,可想到过今天?\"金属网越收越紧,铁幕的装甲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激光炮始终没能充能完毕。
\"现在!\"顾明哲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向控制台最深处的金属墙。
我这才发现墙面有道极细的缝隙,刚好能插进钥匙。
芯片触到锁孔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警报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却又在同一秒戛然而止。
某种滚烫的能量顺着钥匙窜进我的手臂,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血管里跳舞,我听见顾明哲在我耳边说:\"这是激活终止符的权限,它会......\"
话音被更剧烈的震动切断。
但这次的震动和之前不同——它更像是某种力量在苏醒,而非毁灭。
科研楼的玻璃幕墙突然全部亮起蓝光,地面的裂纹里渗出幽蓝的光流,像无数条发光的血管在爬行。
我看见窗外的异能者们渐渐放下抱头的手,那个叫王强的冰锥男仰头看向这里,他耳后的芯片红光正在褪去,眼里重新有了活人的焦距。
铁幕的金属装甲开始崩裂。
他发出类似电子故障的尖啸,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机械臂此刻软绵绵垂着,金属藤条轻易就绞碎了他的关节。\"不......不可能......\"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人的颤抖,\"陈老板的系统......\"
\"陈老板的系统是给新人类用的。\"顾明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一个旧故事,\"而终止符......是给旧人类的保护伞。\"
整座科研楼突然发出蜂鸣般的共鸣。
我抬头,看见天花板的玻璃穹顶正在裂开,一道碗口粗的蓝色光柱直冲天际,在云层里撕开个透亮的洞。
风裹着冷意灌进来,却带着种奇异的清冽,像暴雨前的青草香。
钢牙的金属臂\"叮\"地掉在地上,他摸着自己完好的右耳——那里曾经被铁幕的实验割掉过;王强举起手,冰锥在他掌心凝结又融化,这次是带着温度的水。
\"看天空。\"顾明哲突然说。
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刚好看见那道蓝光在云层里扩散,像滴墨落进清水,正缓缓晕染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轮廓还不清晰,却让我的后颈泛起热意,仿佛有什么更宏大的东西,正顺着这道光柱,从云端垂落下来。
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是轻快的长鸣。
控制台屏幕跳出一行血字:\"终止符激活度87%。\"我握紧手心里的钥匙,它还在发烫,像握着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铁幕的残躯在金属网里抽搐,逐渐失去光芒;无名站在光柱边缘,金属外壳上的火星已经熄灭,它的头微微抬起,仿佛也在等待那个即将浮现的,完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