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朱漆大门被晨光染成金红色,门环上的铜狮衔着红绸,八名壮汉正踮脚将 “囍” 字匾额往门楣上挂。
管家林福攥着账簿的手微微发抖,汗水浸透了袖口:“左边再高半寸!当心碰坏了陛下御赐的鎏金边框!”
后院的演武场已被临时改成裁缝坊,二十名绣娘围坐在绷架前飞针走线。
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绸缎上蜿蜒,却惊飞了廊下的画眉鸟。
林渊的副将陆川抱着一摞礼单闯进来,玄色劲装沾着露水:“将军!礼部送来的聘礼单子,光是珊瑚摆件就有三十六件,这库房...”
“先堆到西跨院。” 林渊从沙盘前直起腰,指尖还沾着朱砂。
他望着墙上的《漠北布防图》,三天前这里还标满箭雨与烽烟,如今却被红绸割断了边界,“让账房仔细清点,莫要失了礼数。”
角落里,亲卫张彪擦拭着长剑,忽然压低声音:“将军真要娶那金枝玉叶?听说公主府的规矩能把人捆得喘不过气,连走路迈几步都有讲究。”
“住口!” 陆川瞪他一眼,余光却扫向林渊紧绷的下颌线,“陛下赐婚是天大的恩典,将军自有分寸。”
林渊摩挲着案头的虎符,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朝堂上武则天翡翠护甲的寒光。
太子李显那日的邀约还在耳畔回响,而武三思在退朝时意味深长的笑,更像根刺扎在后颈。
“传令下去,明日起闭府谢客。”
他忽然开口,“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违令者军法处置。”
与此同时,大明宫的椒房殿里,太平公主正将鎏金步摇狠狠摔在妆奁上。
珍珠迸溅在铜镜上,映出她气得发红的脸:“什么‘鸾凤和鸣’纹样?当我是圈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贴身宫女阿绫跪在地上捡拾珠翠,指尖被碎玉划破也不敢作声。窗外传来太监唱喏:“尚宫局掌事来送嫁妆样式!”
十二名宫娥鱼贯而入,展开的绸缎流光溢彩。最前头的掌事姑姑谄笑道:“公主请看,这是波斯进贡的夜光锦,裁成婚服...”
“够了。” 太平公主捏起块月白绢子,上面绣着并蒂莲的花样让她心烦,“把这些俗物都抬走,我要自己挑。”
她忽地想起林渊在朝堂上铠甲染血的模样,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剑,冷得能看穿人心,“去把绣房的绣娘都叫来,我要亲自画样子。”
掌事姑姑脸色微变:“公主,这不合规矩...”
“规矩?” 太平公主挑眉,凤钗上的明珠晃出冷光,“在本宫这里,我说的就是规矩。”
她抓起案上的狼毫,在宣纸上胡乱勾勒几笔,“照着这个样子,用金线绣烽火台,再绣个骑黑马的将军。”
殿外忽有脚步声传来,是武三思的声音:“妹妹好雅兴,在准备嫁妆?”
他晃着折扇踱进来,目光扫过案上的画稿,“这是什么古怪纹样?莫不是想给驸马爷个下马威?”
太平公主将画纸揉成团砸过去:“与你何干?倒是皇兄,听说你在暗中拉拢林将军的旧部?”
武三思笑容一僵:“妹妹这是听了什么小人谗言?我不过是想与将军交好,日后也好为朝廷效力。” 他凑近压低声音,“你可知太子那边...”
“够了!” 太平公主猛地起身,裙裾扫翻了妆奁,“我的婚事不用你操心。还有,离林渊远些。”
待武三思离开,阿绫怯生生地问:“公主为何护着那将军?您不是...”
“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枪使。” 太平公主望着窗外的宫墙,夕阳将琉璃瓦染成血色,“这场婚事,我总要争些主动权。”
她忽然想起林渊拒绝太子时的果决,心中莫名一动,“去把我的《孙子兵法》找来,明日我要考校考校那位镇国大将军。”
林府内,夜色渐浓。林渊独自坐在书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桌上摆着太平公主派人送来的婚书,字迹凌厉如飞白,末尾还画了个骑马弯弓的小人。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又迅速敛起神色。
“将军,老夫人来信了。” 林福捧着信笺进来,声音发颤,“说老家祠堂已备好香案,要给您和公主祈福...”
林渊接过信,母亲熟悉的字迹里满是担忧:“渊儿,皇家的姻缘不比寻常,切莫失了本心。”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火苗一点点吞噬墨迹,仿佛这样就能烧掉心中的不安。
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林渊起身推开窗,长安城的灯火如繁星坠落人间。
远处的大明宫灯火通明,不知太平公主是否也在望着同一片夜空。
他握紧腰间的螭纹玉佩 —— 那是太平公主强塞给他的,说是 “婚前信物”。
玉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她在朝堂上维护自己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将军,该歇息了。” 陆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渊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他望着墙上的布防图,突然抽出佩剑,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新的防线。
这场婚姻,又何尝不是另一场战争?他要守住的,不仅是武周的江山,还有自己的底线。
而在宫中,太平公主将绣好的香囊举到灯下。囊上的烽火台栩栩如生,骑马的小人眉眼依稀是林渊的模样。
她轻笑一声,将香囊抛进妆奁:“且看你能接下我几招。”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为她披上一层银纱,这个被命运推上棋局的公主,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期待的光芒。
第二日清晨,林府的门房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八辆雕花马车停在府外,车帘掀开,露出太平公主带着笑意的脸:“驸马爷不是闭门谢客吗?本宫倒要看看,这门是不是连未婚妻也拦?”
林渊闻讯赶来时,正看见太平公主手持马鞭,指着门上的 “囍” 字挑眉:“这字歪了,重挂。”
她转头望见林渊,眼中闪过狡黠:“将军可愿与我打个赌?若你能在三个回合内夺下我的马鞭,婚书便由你说了算。”
林渊解下披风,露出内衬的软甲:“公主请赐教。”
他望着太平公主飞扬的裙摆,忽然觉得,这场婚姻或许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冷。至少,这个敢爱敢恨的公主,值得他认真对待。
随着两人身影在庭院中交错,林府上下都屏住了呼吸。
谁也不知道,这场赌局会如何收场,更不知道,这对被赐婚的新人,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演绎出怎样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