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对这位横空出世、行事又如此嚣张的魏嬿婉好奇到了极点,司正,一个她从未听说的官位,难道大清还有女人可以当官?
她动用了在内务府金家关系,命人去打探魏嬿婉的底细。
然而,魏嬿婉与富察傅恒定亲之事,毕竟只是两家私下换了庚帖,并未大张旗鼓地宣扬。
因此金家的人也只打听到魏嬿婉出自工部尚书魏清泰府上,是魏家的嫡女,更深一层的关系——譬如与富察家的婚约——便未能探知了。
贞淑将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金玉妍。
“工部尚书魏清泰的嫡女?”金玉妍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绕着帕子,对这个官职的分量一时有些模糊。
她毕竟是朝鲜贡女出身,虽入宫多年,对清朝前朝的官制品级了解得并不十分透彻,只隐约知道是个不小的官。
“那这个魏司正……很不好招惹吗?”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娇媚,却难掩一丝犹疑。
贞淑垂首,谨慎地答道:“娘娘,依奴婢浅见,这位魏司正……恐怕确实不宜轻易招惹。您看海贵人的下场便知。魏司正当众掌掴嫔妃,事后非但无恙,反而得了官职。皇后娘娘对此事的处置态度,也可见一斑。”
提到海兰,金玉妍娇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海贵人?不过是个无宠无势、出身又不高的人,如今本宫已是妃位,掌一宫主位,她一个小小的司正,就算仗着家世,难道还敢对上本宫不成?
她那个司正的职权,顶多也就是管管宫女太监,训诫一下低位嫔妃,本宫可不惧她。”
她顿了顿,似乎更有底气了些,“再说了,本宫娘家远在朝鲜,她阿玛官再大,手也伸不到那边去。在这后宫,论位分,本宫稳稳压她一头,本宫何须惧她?”
她自觉分析得头头是道,位分、家世、前朝后宫的界限,似乎都对她有利。
然而贞淑却依旧面色凝重,低声提醒:“娘娘所言极是。只是……看皇后娘娘对她的回护之意,非同一般。
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待她,不似寻常宫女或女官,若我们贸然对上她,恐怕会惹得皇后娘娘不快,那便得不偿失了。”
提到皇后,金玉妍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她能在后宫享受内务府的特殊照顾,宫殿又能不值得具有北国特色,扯的就是皇后大旗,所以还真的不可能和她撕破脸。
但她看着贞淑,又想起魏嬿婉那倾色的容貌,心头那股因容貌可能带来的威胁感以及被“压一头”的不甘再次翻涌上来。
“皇后……”
金玉妍沉吟着,忽然妩媚一笑,眼中却没什么温度,“皇后再回护,难道就真的全然放心?那魏嬿婉生得那般模样,又年轻鲜嫩,整日在长春宫,与皇上碰面的机会难道少了?
皇后能把她弄到身边,又让她当了一个官,焉知不是一种拘束和监视?本宫就不信,皇后心里就真的没有一点芥蒂。”
她自觉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没有女人能真正容忍另一个绝色女子长期待在丈夫身边,皇后对魏嬿婉的好,说不定底下藏着更多的提防与算计。
贞淑闻言,细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不能直接对上那个魏嬿婉,免得和皇后撕破脸,”
金玉妍抚了抚鬓边垂下的流苏,眼中算计之色渐浓,“那就……从皇后那边入手。想个法子,让皇后‘看到’或者‘想到’那魏嬿婉可能带来的‘威胁’。
只要皇后心里那根刺扎下了,自然有人会去收拾她。我们只需……推波助澜,静观其变。”
她不相信,以皇后对皇帝的在意和对后位的看重,会真的对一个拥有如此美貌、又行事张扬的“潜在威胁”毫无防备。
皇后的出身难道还治不了一个魏家?
挑动皇后去对付魏嬿婉,远比她自己出面要稳妥得多。
贞淑了然点头:“娘娘思虑周全。那我们便……从长计议,伺机而动。”
陆沐苹之前在太后那边学习规矩,并不知道宫里出来一个可以责罚低阶嫔妃的司正。
前些日子才被太后正式赐给皇帝。
弘历对着太后赐的女人不喜,实在提不起兴致,随手封了个“常在”,指了景阳宫的一处偏殿让她住下,便再没过问。
这与陆沐苹想象中的“宠妃”生涯简直天差地别。
没有锦衣华服堆满屋,没有珍馐美馔随意享,更没有帝王的柔情蜜意和宫人的趋炎附势。
她身边只有两个内务府拨来的、同样战战兢兢的小宫女,景阳宫其余的老人,都等着伺候未来的主位娘娘,对她这个无宠的常在,不过是表面客气。
心头憋着一股无名火,燥得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如果此刻路边出现一条狗,她都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这日午后,她烦躁地带着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溜达。
就在这时,她看见前方宫道上,一行人正款款走来。
打头的是个穿着浅樱色宫装旗袍的少女,那旗袍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滑的光泽,绣纹精致,颜色娇嫩,比她身上这套按常在份例领的、颜色沉闷的宫装不知好看多少倍。
少女身姿窈窕,容颜……即便隔了一段距离,陆沐苹也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清丽绝俗。
她头上簪的珠花虽不繁复,却颗颗莹润,一看便非凡品。
最让陆沐苹刺眼的是,这少女身后,竟亦步亦趋地跟着足足六个宫女!个个低眉顺目,姿态恭敬。
她认得宫里现有的几位高位妃嫔,绝无此人。
看穿着是宫女制式,却又如此招摇,定是哪个得脸的大宫女,陆沐苹心头那股邪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烧得她理智全无。
一个宫女?排场竟比她这个正经主子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