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沐苹挺了挺并没什么底气的胸膛,带着她那唯一的小宫女,径直走到了宫道中央,拦住了那行人的去路。
“站住!”她扬起下巴,努力想摆出主子的架子,声音却因紧张和莫名的虚怯而有些发尖,
“你是哪个宫的?见了本常在,为何不行礼问安?还带着这么多人招摇过市,成何体统!”
对面那绝色少女只是缓缓停下了脚步,抬起那双清澈却没什么温度的眼眸,平静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就像在看路边一块不甚起眼的石头,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她只淡淡开口,声音清冷无波:“让开。”
陆沐萍被她这无视的态度激得更是火大:“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宫女,敢对本常在无礼?本常在问你话呢!”她上前一步,似乎想伸手去推搡魏嬿婉。
魏嬿婉眼中寒光一闪。
她身后的宫女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魏嬿婉身前,沉声道:“陆常在,请退后!这是尚宫局魏司正!”
“司正?”陆沐萍愣了一下,她刚回后宫不久,对这新设的官职并不熟悉,只隐约觉得似乎是个管事的女官,但女官再大,不也是奴才?能跟她这个主子比?
她嗤笑一声,“什么司正不司正的,不过是个奴才!本常在让你行礼,你没听见吗?”
魏嬿婉耐心彻底告罄。
她重生归来,本就心硬如铁,戾气深重,平日压着不过是不屑与蝼蚁计较,但若蝼蚁非要往她脚底下钻,她也绝不介意碾死。
“掌嘴。”
她身后立刻走出两人,她们是皇后特意拨给魏嬿婉,专司“协助”她行使司正职权的。
陆沐萍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已牢牢钳住了她的胳膊,另一个人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对着她娇嫩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扇了下去!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刺耳。
陆沐萍被打懵了,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她尖叫起来:“你敢打我?!我……我是皇上亲封的常在!我要告诉皇上!告诉太后!”
“奴婢是五品司正,嫔位以下的嫔妃随意处罚。陆常在以下犯上,口出狂言,不知悔改。”魏嬿婉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事实,
“按宫规,再加掌嘴二十,罚跪两个时辰,就在此处执行。让她好好学学,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陆沐萍的哭喊和咒骂被响亮的巴掌声淹没。
二十下巴掌打完,她两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渗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又被强压着,面对着宫墙跪了下去。
她那两个小宫女早已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求情都不敢。
魏嬿婉不再看地上瘫软哭泣的陆沐萍一眼,领着身后的宫人,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衣角都未曾乱一分。
这让宫中的人再次见识到了魏嬿婉的横行霸道,皇后是仁慈,不会重罚宫人,但是她护着的这个魏司正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养心殿。
副总管李玉听闻此事,心中暗喜。
他本就对魏嬿婉这个突然冒出来、地位特殊的司正颇为不满,一个伺候皇后的宫女,居然成了正五品的女官,品级比他还高!
简直倒反天罡!
更别提魏嬿婉当初对海贵人的态度,明显是皇后一党,行事又如此嚣张,日后必定是娴主儿的障碍。
他正想寻个由头给那个魏嬿婉上写眼药。
这次时机正好,所以在弘历批阅奏折的间隙,就一脸紧张地汇报,“皇上,奴才方才听说……长春宫那位魏司正,今儿个在宫道上,把新晋的陆常在给打了,还罚了跪。说是陆常在冲撞了她……这……
陆常在毕竟是太后赐下的人,魏司正这下手,是不是……有些过了?说到底那陆常在是您的女人,魏司正只是一个宫女呀。”
他刻意隐去了陆沐萍先挑衅的细节,着重强调了魏嬿婉的“嚣张”和对太后颜面的“罔顾”,想借此勾起皇帝对魏嬿婉的不满。
谁知弘历听了,并未如李玉预料般动怒,只是从奏折中抬起头,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无奈又似觉得有趣的笑容:“哦?还有这事?”
他放下朱笔,站起身,理了理袖子:“走,去长春宫。朕倒要瞧瞧,咱们这位魏司正,到底有多大威风。”
李玉一愣,连忙跟上,心中却有些嘀咕:皇上这反应……怎么不像生气的样子?
弘历大步走在前面,脑中却飞快地转着。
陆沐萍?太后塞进来的人,他本就没什么好感,规矩学得也不怎么样,进宫后也没见安分。
魏嬿婉那是魏清泰的嫡女,未来富察傅恒的媳妇,身份尊贵,性子傲些、硬些,在他看来简直再正常不过。
尚书家的千金,未来的一品诰命,难道还要受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常在的气?
出手教训一下,虽说方式直接了些,但也算……情有可原吧?
他想着,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魏嬿婉那张清冷绝尘、带着几分疏离傲气的脸。
那样一张脸,那样一种气质,配上那有些泼辣的性子……弘历心中莫名划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深究的涟漪,随即又有些失笑地摇摇头,将那不合时宜的念头驱散。那是傅恒的未来妻子,是他的……未来弟媳。
李玉跟在后面,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越发没底。他本意是想给魏嬿婉上眼药,怎么感觉……皇上反倒像是起了兴致,要去“看热闹”?
长春宫的轮廓渐近,弘历的脚步更快了些。
李玉小跑着跟上,心中惴惴,不知这趟“问罪”之行,会是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