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泽地裂渊的风卷着岩浆硫毒刮得人皮烫肉烂。墨崖干竹似的枯躯卡在悬壁腐石缝里,血裹着糊烂的蛊虫沫从塌陷的胸口窟窿往外冒,翻白眼珠里最后点凶光死死钉在渊底——
韩炽那具金纹赤铜甲尸骸,单膝跪在熔岩涧裂缝边缘的焦土上,铁拳上残留的毒藤碎末还冒着绿泡。尸傀不动,如同冰冷的铁石雕。
青鼎侍新长的半边腰腹裹满粗布条,血洇出暗花。她盯着墨崖垂死抽搐的模样,烧疤嘴角咧开薄刃般的弧:“控尸宗的阴虱……死也要抠在烂尸上……”话音未落,她踩过岩缝的手猛地一僵——
墨崖那只血糊烂的枯爪还在抠着碎石缝!指尖残留的墨玉哨碎片夹着缕幽紫暗气,硬生生挤进碎石缝深处一个墨点似的虫巢里!那巢穴“嗡”地震荡,瞬间涌出片巴掌大的墨紫毒雾裹住他半截身子!
控尸宗禁术·蚀脑尸蛭蛊!
雾散时墨崖枯躯骤然僵直!眼窝彻底翻了白,全身皮肉抽着诡异筋丝。
“诈尸门道!”青鼎侍烧疤手下三根乌刺甩出!钉在墨崖脑门、喉口、心窝——枯皮只陷进半分,乌刺竟被黑筋咬死!墨崖僵躯“咯噔”挺坐起来,双臂猛甩,几道浸满尸毒的黑血凝成毒针爆射青鼎侍面门!
噗!噗!噗!
血针贴面擦过!两根钉在岩壁溅起腥烟!一根竟射穿了青鼎侍吊着伤臂的布带!布断臂垂的刹那,她踉跄侧闪,腰身绷得弓起,新长柔韧的腰线在破皮甲下擦过尖石棱角,顿时洇出道红痕!
“找死!”裴渺炸雷般怒啸!灼红的掌捏碎块滚烫火岩砸向墨崖!
“轰!”碎石飞溅!墨崖枯躯晃着裂开蛛网纹,可那道幽紫尸气却早从他天灵盖腾起,利箭般直射渊底僵跪的韩炽尸骸后心!
“师兄夺尸窍!”只剩秃瓢的萧魄捂着裂开的铜鬼面嘶嚎!
紫气射入铜甲缝隙的瞬间,金甲尸骸猛地巨震!挺跪的单膝骨节“咔”地爆响跪实。尸躯剧烈抖动起来,肩甲三道虎爪战痕被紫气浸透转为浓黑——韩炽尸骸内刚被丹火煞气压服的尸毒怨魂瞬间倒灌翻腾!铜甲内里竟发出密密麻麻啃咬铁渣的锐音!
“他在用尸蛭蛊虫咬烂甲骨!要断韩炽脊梁!”月织姬清冰厉喝,冻指隔空点向裴渺,“炼煞穿脊,截腐蛭!”
裴渺胸口玄浆龟裂处煞气喷涌!赤火金丝顺着脊脉直灌双臂——可他重伤被尸气勾出的煞火太过暴乱!控向尸骸的灰白煞针刚离体三寸,就在狂风中歪了轨迹!
韩炽尸骸腰甲处猛地爆开大团紫黑色血雾!三根沾着碎髓的墨紫尖刺破甲而出!正是墨崖以命炼成的蚀脑尸蛭针!针尖直指裴渺心窍丹炉!
控尸夺尸路不通,这疯子竟要用尸蛭针直接穿炉夺丹煞!
青鼎侍腰腹剧痛中伏身猛扑!残臂带着半边身子狠撞开一枚尸蛭针!另一针被月织姬指尖急冻寒雾凝在半空炸碎!可第三针……
“噗嗤!”
墨紫细针精准钉入裴渺胸口龟裂玄浆硬壳最薄弱之处!直贯丹炉!
“呃——!”裴渺浑身巨震!被尸蛭阴毒刺穿的剧痛瞬间盖过煞火!全身精血被那尸蛭蛊引着倒灌回丹炉!心脏搏动如鼓!但丹炉深处那点灰白丹元却猛地被尸蛭阴气锁死!如同火炉骤然被冰水浇盖!
渊壁碎石坑里墨崖翻白的眼珠诡异地动了动。枯爪硬撕开半边胸骨,蠕动的黑筋裹着那三丝幽紫尸蛭本源朝裴渺遥遥一送!
控尸引丹箓!
一股带着尸怨的低吟隔着深涧灌入裴渺耳蜗:“炉煞生丹…尸宗兵……”
韩炽僵挺的尸骸腰腹毒蛭乱鼓,如同被无形丝扯动的戏偶朝裴渺挪近。控尸箓顺着尸蛭蛊毒强冲裴渺丹炉,要强融尸魂炉胆!
裴渺双膝猛砸进焦土!龟裂的玄浆硬壳被体内冲撞的阴阳煞气撑得几欲崩裂!尸蛭毒气冰得骨头嘎响,可玄浆深处又涌出滚烫的赤金煞流焚着心脉!冰火齐冲的极致痛苦比油坑炼丹痛十倍!青鼎侍扑撕来的尖啸都被这股暴乱狂潮冲远!
就在丹炉濒爆的刹那——
裴渺被狂躁煞火冲垮的眼底,猛地掠过一道画面:枯泽废油坊那夜,青鼎侍被焚焰砂灼伤后,新长皮肉上涂着的老蛇头秘药膏……蛇腥寒气渗筋脉混炼他炉火丹息的画面!
蛇煞控血……寒煞凝筋……炉火烧铁……混成一片混沌!
那药膏……能融赤铜废渣塑骨……
墨崖的尸蛭阴气顺着蛊针疯狂钻绞……像黑油里钻的蛇……
丹炉内赤金色煞流猛地撞向那点尸蛭阴气!两股绝死之气如同毒蟒缠斗,竟诡异地裹上了裴渺自身丹炉护壁融化的一丝精铜煞息——三气缠旋如炉鼎炼渣般疯狂内卷压缩!
丹田深处爆开刺目血芒!
“轰!”
裴渺惨嗥炸空!胸口龟裂玄浆硬壳彻底炸碎!但爆开的硬壳并非丹屑——是被逼入绝境的混沌煞流熔炼三气凝成的一件东西!
赤铜蛇纹密布、通体蒸腾灰白丹火煞焰的——
残蛭裹尸链!
链子形如三条交缠的灼红血蛇,链扣正是被强行绞合成团的墨紫尸蛭残骸!链条裹着裴渺左掌激射,如同他臂上长出的毒龙,“噗”地贯穿了正僵硬挪来的韩炽尸甲!链蛇疯狂绞锁,把金纹铜甲的尸骸活生生缠成了个赤铜蛇蛭裹尸粽!
“呃!”渊壁坑里墨崖枯躯如雷击般猛震!三道操控尸骸与丹炉的箓线瞬间被蛇蛭尸链切断反噬!枯头猛地后折几乎断开!黑血喷泉般从撕裂的颈骨断处狂滋!
那具被尸链缠裹的铁尸却猛地挺直!被链中蕴涵的赤铜煞息和混沌丹元强行灌体!金纹铜甲表面流淌出岩浆般的红痕。
残蛭裹尸链绷得笔直如蛇枪——末端锁扣竟直指渊底那具盘踞的冰煞矿蛟尸骸!链尖燃着灰白煞火如刺,精准扎在蛟骨口中含着的那颗暗金血丝流转的墨骨髓核上!
“喀嚓!”
墨骨髓核裂开蛛网细纹!尸蛟白骨躯骸猛震塌落!而链尖爆出的煞火丹流竟倒卷而回——顺着尸链猛灌进韩炽尸甲!又顺着尸骸反冲回裴渺胸口!
轰!
裴渺被这三尸倒灌之力顶得倒撞出数丈!
那具缠满尸链的铜甲尸骸被丹力冲击下反而挺得更直!赤铜甲面暗处蚀出三点针眼红芒——正是裴渺失控煞针熔炼尸魂时烙下的引煞尸契印!
麻杆儿拽着腐藤从半空摔在涧边,抖着手摸向僵立的金甲尸骸脚踝:“韩…韩校尉……”
“别动他。”青鼎侍扶着裂痛的腰站起身,盯着被尸链缠裹的尸骸腰间——三道暗红色的蚀骨熔链纹正缓缓隐入甲缝,“控尸宗的锁尸箓烂了……这金甲壳子里……还剩着枯泽河下的三滴煞血魂。”
她目光转向拄剑跪在焦烟中的裴渺——他胸口炸裂的玄浆硬壳竟被新的更暗浊的混沌气裹着,灰金暗三气盘绕,如同熔炼尸渣后重新凝结的炉膛护壁。
渊壁另一边,仅存的赤铜火蝎营残兵架起重伤的副尉仓皇后撤。百草阁藤蛇余孽消失无影。
月织姬素白的指尖捻了捻冻住墨点虫巢的寒渣。冰晶深处一点凝滞的幽紫尸蛭残气悄然泯灭。
地裂渊死寂,唯有涧底熔火缓慢吞噬焦骨残甲。新铸的煞尸之兵在焚风中静立如嶙峋枯山,三道丹链血纹在甲深处隐隐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