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泽城东尽头的尸鬼峪裂谷,风裹着硫火砂刮得人皮开肉绽。青鼎侍站在被岩浆蚀穿的祭坛残石上,新长出的半边脸被赤铜火星子映得润玉生光,可眉梢淬着的寒比她腰里别的蛇牙刃还利。
“百草阁藤蛇队把赤铜卫的尸皮剥了裹金汁滚油,熔炉口的尸浆添了三层铁皮盖都炸了顶。”她脚尖碾碎一块带绿藤印的焦骨,“墨崖这条尸蛆啃断枯泽河湾的冰玉髓脉,控尸宗九坛主的三坛尸油坑早流干了!”
脚下岩浆沟里半浮着几十具黑褐色的尸壳,全是被蚀脑蛊蛀空、炼成“火融尸油”的赤铜卫干尸。百草阁用这浸透岩浆瘴的尸油浇透枯泽河底裂缝的冰玉髓根,引地火炸穿了七道峡谷冰层。控尸宗九大尸油坑如今只剩六坛能熬“蛊油饵”。
“藤爪的油锅烫了金甲尸的脚,控尸宗啃的是尸油脉的髓!”麻杆儿拖着条被尸油燎瘸的新腿爬上石阶,“尸叟坛主的三枚‘蚀蛭黑钉’昨晚钉在尸鬼祭坛底下枯骨堆里了!”
“尸油脉髓是控尸宗炼‘九阴万尸阵’的炉火引子。金甲尸这块活尸炉底炭…那老蛆眼馋得很!”青鼎侍目光锁在裂谷对岸。倒塌的赤铜燎火炉基旁横着副倒悬的朽铜棺,棺底刻满蠕虫爬痕般的古老符纹。残棺边蹲着个罩秃鹫翎羽大氅的佝偻影子,正用枯爪刮着铜棺底渗出的黑泥往怀里掏——
那黑泥深处竟裹着颗颗冒着绿火花的“黑蛭钉”!钉头还在钻咬蚀骨的暗红铁棺屑!
“尸叟要控尸链拴不住的火炉魂……用枯铜棺里的秽怨气熬尸髓钉!”青鼎侍烧疤的手猛地攥紧!这老秃鹫是要用韩炽那块被裴渺丹链裹住的金甲尸残魄当“炼阴钉”材!钉透枯泽河底冰玉髓根,让尸油髓逆灌冰煞玉脉彻底开尸脉!
“吼——!”
岩浆洪流另一侧轰然震响!裹在焦土浓烟里的金甲尸骸猛地腾跃撞向残炉炉壁!缠绕他腰腹的三道尸链绷如炽弦——末端深锁在他胸甲深处那三点熔链烙红纹上!但就在尸骸铁拳砸塌炉基的瞬间!尸骸后背铁甲缝里猛地钻出寸长的九条墨紫细刺——像蠕动的毒舌!直插他后颈脊缝!
“九尸截脉刺!”麻杆儿惨嚎,“尸叟坛主的九阴蛭钉扎透甲缝要锁髓了!”
九道暗芒如同索魂恶蛭刺向尸骸中枢!金甲尸骸动作骤僵!缠在甲面灼红的尸链瞬间如被冰封的烙铁滋滋发暗!
*
峡谷另一头熔浆窟中。裴渺单膝陷在滚沸的渣浆里,浑身虬筋绷如即将断裂的铁索。胸口新结的混煞玄浆壳表面三道暗纹血链灼烫如岩浆倒流,丹腑深处如被九根毒钉穿凿钻刺!尸叟炼入韩炽尸甲的“九阴蛭钉”正隔着血脉锁魂链撕咬他的炉膛!
昨夜炼煞融髓的暴痛卷土重来!冰煞玉髓深处的奇寒被尸油髓点燃,顺着尸链逆行攻丹!他猛地弓背喷出一口赤金黑血,脚底岩浆流“轰”地被这股狂乱煞力掀起巨浪!
“炉膛!”青鼎侍染毒的黑针脱手急射尸骸后颈——
却迟了半息!
金甲尸骸僵立的铁躯已被炉岩浆柱顶上半空!九道墨紫毒蛭刺在他脊骨缝隙中扭绞出令人牙酸的刮骨声,缠腰的三道尸链已如烧透的铁链炭黑发暗!尸骸喉骨里甚至挤出咕噜的闷响——那是墨崖残留的尸蛭怨魂被九蛭钉抽髓时的凄嚎!
“九尸钉炼炉!抽煞化髓……”尸叟刮黑泥的枯爪一扬,九根更粗长的铁锈长钉裹着腥绿岩浆油甩出,“……破冰玉脉!”
九钉如同九颗噬骨毒星射向金甲尸骸天灵盖——不是灭魂,是把他当人桩彻底钉进祭坛玉脉核!
就在钉尖触及甲片缝隙的瞬间!
裴渺深陷在岩浆中的腿肌突然绷断数股筋络!他借这股撕裂身体的剧痛猛地翻臂抓住胸口的血链烙纹——如同抓住最后半截烧断的引线!三道尸链被他拽扯绷直!悬在半空的尸骸被这股巨力带得横撞向祭坛焦铁壁!
“咣!”金铁炸耳!尸骸腰腹狠狠撞在炉基半截铜碑上!三根长钉射空!但还有六根钉穿透熔浆油雾精准钉上尸骸后心、腰脊!
噗噗噗噗!
墨绿尸油混着骨髓渣喷涌!尸骸全身甲片爆出条条裂痕!
裴渺被尸链反噬之力炸跪在地!胸腹三道血链烙印赤红如熔穿膛皮的烙铁!玄浆丹炉如同被六把毒锥同时搅碎!
尸叟炼阴长钉入体,九阴蛭毒熔油灼髓的痛楚反噬灌入裴渺丹炉!他猛地后仰抽气,周身腾起的丹煞毒火冲开岩浆溅上青鼎侍新长的腰窝——
“嘶!”她忍痛反掌抹去溅在腰眼油皮上的赤炎熔渣!新生的嫩肉被烫出焦泡!可眼底却炸裂出更狠戾的光——这烂灶膛的煞火余渣竟燎在她新生肌肤上!
炉膛受的痛……老娘加倍烫回去!
念头未落,身若雌豹凌空扑跃!青鼎侍沾着岩浆的新掌猛拍上悬在半空的尸骸铁背——拍的不是甲,是她袖底无声滑出的半截蛇牙钉!钉尖蘸着自己腰窝燎泡里抹下的滚烫毒浆!
“叮!”
蛇牙钉精准扎在尸骸背甲三道熔链血纹交叠的正中——那点深如烙孔的丹炉引心!
钉尖烫毒顺着血脉尸链猛灌而下!如同滚油灌进被冰封的烙铁膛!
悬空的尸骸如同被雷劈了般痉挛!骨缝间的九蛭钉竟被这股异力冲得像醉蛇晃动!
而钉尖引连的毒浆顺尸链直没裴渺胸腔!那点被尸蛭毒钉搅烂丹腑的冰寒刺痛,竟被这口滚烫的蛇牙异毒撞开了一丝热融的缝隙!裴蛮被震裂的眼底猛一亮!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玄浆丹炉内横冲直撞的余力被强行扭成一股火鞭——倒抽!
噗嗤!
九蛭钉被拔起寸许!尸骸在半空如同被无形巨索拽扯般狠狠砸向青鼎侍立足的祭坛!
“呃!”青鼎侍新腰再添裂伤!可嘴角的笑却如淬火的刀!
祭坛轰然炸塌!碎玉焦石激射!
尸叟的秃鹫翎震飞!露出底下青如尸皮的骷髅脸。干瘪的嘴角扭曲抖动,枯爪急挥炼阴钉再射——
“晚了!”青鼎侍破锣般的嘶声穿透碎岩!炸开的祭坛废墟深处,三道赤金玄浆混毒的暗影裂空而至!钉头赫然连着血纹尸链!
噗噗噗!
三链钉如同三把燃烧的赤铜蛇矛——凶悍地钉穿尸叟护体的六重炼尸骨盾!最后钉尖狠狠扎进他枯骨双臂!
“九尸炉……好个九尸炉!”尸叟腐骨眼里映着链钉上流转的赤金光焰,“用老朽的蛭钉……炼出了真正的……”
话音断了。
三枚链钉上裹缠的尸油髓寒毒、混着裴渺被炼透的丹煞、浸着青鼎侍腰窝剧毒烫引的蛇牙剧汁——三煞混毒如同三条熔透腐肉的铁索蛇钻入骨髓!尸叟枯朽的胸膛如腐朽竹片般凹陷碎裂,枯骨爆开时喷涌的竟不是血——是焦黑的炼尸脂膏!
而对岸倒悬的枯铜棺“咔嚓”裂成三片!棺底那九颗尚未燃起的黑蛭钉头骤然黯淡如死石!
地裂渊死寂。焦烟滚烫的废墟上,金甲尸骸砸落在青鼎侍脚旁,全身甲缝透出赤金色的暗火纹。裴渺单膝陷在岩浆池旁,胸前三道血链烙印深陷肌骨,却隐隐结出赤金乌三煞凝结的玄浆硬壳。
月织姬素白的身影悄然立在沸腾的岩浆河心巨石上。她脚底的赤金熔流里正沉着三块被链钉炸碎的枯铜棺残片,冰玉髓寒气渗透灼流,悄然冻结着涌动的尸油黑瘴。
尸鬼峪上空秃鹫的盘旋厉啸久久回荡。
但真正的地裂炼狱,才刚刚揭开尸炉一角。
枯泽河底断裂的冰玉脉深处,被尸油髓毒浸透的髓核开始渗出墨绿的毒丝。那些墨绿正沿着地脉的缝隙,悄然爬向枯泽城主城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