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梨奈被他从未有过的暴怒吓得往后缩了缩,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泷白也默默站起身,靠近了姐姐一些,十字星瞳孔静静注视着失态的父亲。
王面见状,心中轻叹,正要继续安抚,一个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亲……请不要生气。”
柚梨奈吸了吸鼻子,手紧紧攥着衣角,仰头看着柚梨黑哲,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
“我……我不想离开父亲,也不想离开弟弟,还有王免哥哥和大家。”
女儿的话像一盆温水,瞬间浇熄了柚梨黑哲大半的怒火,让他冷静了些许。
他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一紧,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语气软化了下来,带着懊恼开口道:
“奈奈不哭,是父亲不好,父亲太大声了……父亲只是,只是不想你再离开……”
“我知道的。”
柚梨奈用力点头,抓住父亲为她擦泪的手,认真地说道,
“但是,小姨……惠美小姨,她是妈妈的妹妹。而且在风祭家时对我很好。”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懂事和一丝渴望,接着说道:
“我……我想见见她。不是要跟她回风祭家,只是想……听听她说说妈妈以前的事。可以吗,父亲?”
柚梨奈的眼神充满了希冀,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这个请求会再次惹怒父亲。
柚梨黑哲看着女儿那双与亡妻有几分相似的眼眸,听着她提及明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沉默了下来,脸上的怒气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有对过往的追忆,有对风祭家的怨怼,但更多的,是对女儿这份微小愿望的不忍拒绝。
他错过了孩子们十几年的成长,难道连女儿想多了解一点已故生母的愿望都要扼杀吗?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好……父亲明白了。只见一面,听听她说话,可以。但是!”
他抬手,无比轻柔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他语气再次变得严肃,紧紧盯着柚梨奈的眼睛,
“只是见面,不代表你要回风祭家,更不代表父亲同意他们什么。你永远是我柚梨黑哲的女儿,明白吗?”
“嗯!明白!”
柚梨奈破涕为笑,用力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谢谢父亲!”
柚梨泷白在一旁看着,十字星瞳孔微微转动,似乎在记录和分析着这复杂的人类情感交互,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王面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安。
柚梨奈的懂事和柚梨黑哲因爱做出的让步,让这个棘手的局面出现了转机。
他温声开口道:
“柚梨先生,既然决定了,那后续见面的事宜,就由我来安排,一定会确保奈奈的安全和你们的意愿得到尊重。”
柚梨黑哲抱着女儿,对王面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信任说道:
“……麻烦你了,王免。”
……
得到柚梨黑哲“只见一面”的明确答复后,王面没有耽搁。
第二天一早,他便通过吴湘南那边留下的联络方式,正式向风祭家发出了会面邀请,并明确传达了柚梨黑哲的底线——
此次会面仅限于柚梨奈与风祭惠美姨甥相见,交流感情,不涉及任何归属或家族事务的讨论。
风祭惠美那边似乎也预料到不可能一蹴而就,爽快地同意了条件,并将见面地点定在了正在加紧清理整顿的风祭家本部故宅。
午后,阳光正好。
王面、柚梨黑哲带着柚梨奈和柚梨泷白,一同前往风祭家故宅。
为了以防万一,月鬼和蔷薇也隐在暗处随行保护。
再次踏入这座充满和风韵味的深宅大院,气氛与上次被围堵时截然不同。
虽然仍有不少风祭家成员在忙碌地修葺整理,但见到他们,都只是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
他们的目光尤其在好奇又略带怯生的柚梨奈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与期待。
风祭惠美亲自在主屋的玄关迎接。
她今日换了一身较为素雅的浅紫色和服,褪去了昨日的部分凌厉,多了几分属于长辈的沉静。
她的目光越过走在前面的王面和神色紧绷、如同护崽母狮般的柚梨黑哲,直接落在了被父亲紧紧牵着的柚梨奈身上。
那双与亡姐相似的眉眼,让风祭惠美冷峻的眼神瞬间柔和了无数倍,甚至微微泛红。
“奈奈……”
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些颤抖。
“惠美小姨。”
柚梨奈十分礼貌地向风祭惠美打了声招呼。
柚梨黑哲感受到女儿对风祭惠美地亲昵,身体绷得更紧,桃花眼里满是戒备,毫不客气地迎上风祭惠美的目光,像是在用眼神划定界限。
王面适时上前一步,充当了缓和气氛的角色,对风祭惠美微微颔首道:
“风祭家主,按照约定,我们带奈奈过来了。”
风祭惠美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恢复了家主的从容,也对王面点头致意:
“有劳王免先生牵线。诸位,请进吧,茶点已经备好。”
众人被引至一间宽敞明亮的和室,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景致幽静。
落座时,柚梨黑哲毫不犹豫地带着柚梨奈和柚梨泷白坐在了风祭惠美对面,姿态强硬。
泷白则安静地坐在姐姐另一侧,好奇地观察着环境和新出现的“交互单位”风祭惠美。
王面坐在稍靠外的位置,既能关注全场,又不会过度介入这场家庭会面。
侍从奉上茶点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和室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风祭惠美没有急于开口,只是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柚梨奈的眉眼,眼中怀念与伤感交织。
良久,她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依旧紧绷的柚梨黑哲,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柚梨黑哲,我知道你对我,对风祭家,都有怨气。有些事,或许是我风祭家亏欠明子姐姐,也亏欠了奈奈。”
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柚梨奈身上,语气变得无比柔和:
“但奈奈是明子姐姐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血脉,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她必须回归风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