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云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
我也不会问。
她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傅宴修。
“傅先生,有一点我看出来了。
你对我们昭昭,并非全无感情。”
傅宴修周身冷冽的气息几不可察地一滞。
眸色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客厅里微妙的僵持。
接起电话,听筒那端传来管家焦急的声音:“少爷,您快回来一趟吧!傅老先生情况突然不好!”
傅宴修脸色骤变。
“傅先生。”林瑾云在他身后开口,“不管你是喜欢昭昭,还是怪她,我都知道,你不会娶她。”
傅宴修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我也明白,苏昭绝不会愿意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她的妈妈……就是被‘小三’这两个字,活活逼死的。
这是她心里最深的刺,最痛的疤。”
傅宴修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车子疾驰在通往疗养院的路上。
傅宴修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额角,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而他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现出苏昭的种种。
初见他时,那双带着刻意讨好却难掩清澈的眼睛;在床笫之间,明明生涩却强装熟练的青涩……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看穿了她的目的不纯,却也清楚地知道——
是自己,一点一点,在她蓄意编织的网里,开始习惯她的存在。
她的所有迎合与温顺,都是因为契约二字。
期限一到,她便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狼心狗肺的女人!
想到这里,傅宴修眼神一暗。
拿出手机,发出一条指令:盯紧苏昭。
车子驶入疗养院。
傅宴修步履带风穿过庭院,推开病房门时,微微一愣。
傅老爷子好端端地坐在轮椅上,面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精神尚可。
而病床前,正跪着一个人——
历南锡。
历南锡此刻涕泪交加,哭得情真意切。
“是我鬼迷心窍,受了外人挑唆,险些酿成大错!
求爷爷救救我,不然被历正兴的人找到,我肯定不死也活不了了。
爷爷,看在……看在奶奶份上,原谅我这个不肖子孙吧!”
傅老爷子看到傅宴修进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来了。”
傅宴修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兄弟”,傅宴修不会再有丝毫心软。
傅老爷子一生有过两段婚姻。
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历南锡的奶奶,是他在乡下时娶的。
后来傅老爷子外出闯荡,九死一生打下基业,再派人回去寻时,却得知发妻早已不在人世。
伤痛之余,他遇到了傅宴修的奶奶,两人相濡以沫,生下了傅宴修的父亲,家庭和睦。
直到多年后,一个自称傅南锡的青年找上门来,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是傅老爷子的亲孙子,并准确说出了他第一任妻子的名姓、样貌以及过往种种细节。
他说奶奶苦等一生,带着爸爸一直颠沛流离。
调查结果确认了历南锡的身份,傅老爷子心怀愧疚,将历南锡接回傅宅,让他与傅宴修一同长大。
起初,两人也曾有过兄弟情谊。
但在最终确定家族继承人选时,傅老爷子选择了能力更出众、心性也更坚韧的傅宴修。
历南锡因此心怀怨恨,认为傅老爷子亏欠他奶奶,也从未真心想要补偿他。
他一怒之下脱离傅家,转而娶了h市黑道历家的女儿,甚至决绝地改随了妻姓,更名为历南锡。
这些年来,历南锡及其背后的历家处处与傅氏作对,商场上小动作不断。
甚至傅老爷子之前那次险些丧命的重病,也有风声隐隐指向历南锡可能知情或参与。
因此,傅宴修对他,只有警惕与厌恶。
此刻,看着历南锡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傅宴修心中冷笑。
养不熟的白眼狼,只会得寸进尺。
而傅老爷子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历南锡,眼神复杂。
那里面,终究是夹杂了一丝对第一任妻子的愧疚与不忍。
最终,傅老爷子挥了挥手,让历南锡去外面等着。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傅宴修的时候,他开口。
“你现在是傅家的当家人,你怎么看?”
傅宴修:“咎由自取。”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可能老了,有点于心不忍。”
这句话说出口,傅宴修咂出了一些深意。
“爷爷还想留他?”
傅老爷子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他。”
走出房间后,历南锡还站在门口。
此时的他早已恢复常态,似乎预料到了结局。
见傅宴修手里夹着烟,他上前给他点了火。
傅宴修吸了一口烟:“刚才戏很足。”
历南锡:“也有可能是肺腑之言。”
傅宴修睨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爷爷身体很不好,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按理说,你不该来打搅他的。”
很明显的警告。
历南锡两手一摊:“你和历正兴两个人前后夹击。
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来找老爷子的吗?”
傅宴修冷冷一笑,烟雾从唇间逸出。
“历南锡,你什么时候才能用点上得了台面的手段?
总玩这种戏码,不觉得腻味?”
历南锡脸上的悲戚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不吝的阴沉。
他弹了弹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台面?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
一个在乡下泥地里滚大的野孙子,怎么比得上你,天生的天子骄子,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转身欲走,却在迈步前又顿住。
侧过头,带着一丝得意:“哦,对了,老爷子刚才答应了,到时候会出席我的婚礼。
毕竟,我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孙子,不是吗?”
结婚?
他跟苏昭那个可笑的婚礼?
傅宴修并没有问,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
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历南锡的背影。
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
历南锡最后那句话,让他暗暗拧紧眉头。
老爷子对历南锡的心软,始终是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