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夜深人静。范闲的房间里烛火摇曳,窗户紧闭,苏小蕊和范闲对坐在地图与草纸铺满的矮几旁,像两个密谋造反的山大王,只是讨论的内容超越了刀剑,直指经济命脉与科技核心。
“内库是庆帝的钱袋子,也是他权力的根基之一。”苏小蕊用炭笔在地图上标出内库几个重要产业的位置,“直接硬抢或者破坏太蠢,动静大,容易打草惊蛇。我们要玩,就玩高端局,用他看不懂的方式,一点点把根基掏空。”
范闲眼睛发亮:“怎么说?搞我娘留下的玻璃、肥皂那些?虽然来钱快,但太显眼了,庆帝肯定第一时间就盯上。”
“不搞那些。”苏小蕊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咱们搞点‘文化输出’和‘精神消费’。你的《红楼梦》现在在京都贵女圈里火成什么样了?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这些人物就是现成的超级Ip。”
范闲瞬间领悟:“你是说…卖周边?”
“没错!”苏小蕊一拍大腿,“跟范思辙合作!那小子对钱敏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就是路子歪了。咱们把他引上正道。成立一个‘红楼雅集’或者‘大观园’品牌,专门卖高端定制!”
她掰着手指头数:“第一,高级定制服饰:找最好的绣娘和裁缝,根据《红楼梦》里的人物风格、诗词意境,设计制作限量版衣裙、披风、团扇。
料子用最贵的云锦、苏绣,主打一个‘梦回大观园’的沉浸式体验。那些贵妇小姐为了独一无二,多少钱都肯出!”
“第二,精品手办,用这里的话说是‘雅玩人偶’:”苏小蕊赶紧改口,“用上等玉石、紫檀、象牙雕刻红楼人物小像,栩栩如生,配上精美底座和包装,作为收藏品、礼品出售。还可以搞‘盲盒’…随机开出不同人物,刺激消费!”
范闲听得目瞪口呆,继而抚掌大笑:“妙啊!小蕊!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这哪是做生意,这是刮地皮啊!还是让那些贵人们心甘情愿、争先恐后地把钱送上门来!
而且这东西不涉及军国大事,一开始庆帝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只会觉得是小儿科的玩乐之物!”
“就是要他这个感觉。”苏小蕊冷笑,“等他发现这‘玩乐之物’聚敛的财富,慢慢开始影响京中风气,甚至暗中流向我们需要的领域时,就已经晚了。
我们可以用这些钱,暗中收购矿山、扶持工匠、结交看似不重要的底层官吏,编织我们自己的网络。”
范闲兴奋地点头:“范思辙那边我去说,那小子一听能赚大钱,肯定屁颠屁颠跟着干!正好也让他有点正事做,别整天被他娘当枪使。”
“商业敛财是明线,是掩护。”苏小蕊神色一正,压低了声音,“暗线,也是真正的杀招,是我一直在研究的辐射净化装置。”
范闲神情也严肃起来:“有进展了?”
“原理模型差不多了。”苏小蕊点点头,“根据我在神庙里扫描到的数据和观测到的这个世界的能量特性,我设计了一种大型能量场发生器的雏形,可以发射特定频率的谐振波,中和环境中逸散的辐射能量,使其惰性化。
但需要巨大的能量核心和精密控制系统,材料也是个问题。”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范闲:“这才是真正能改变规则的东西。一旦成功,长期依赖辐射能量修炼的大宗师,实力会大幅衰减,甚至根基受损。
而像五竹叔这样不依赖真气的纯粹力量型或者科技侧的存在,优势将无限放大。到时候,就不是刺杀庆帝了,是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逼宫,甚至重塑秩序。”
范闲想象着那个画面:庆帝引以为傲的霸道真气在净化力场中如冰雪消融,而五竹叔如同鬼魅般突进,苏小蕊的坦克炮口对准皇城,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血液都在沸腾。
“所以,明面上,你我和范思辙,好好经营我们的‘红楼商业帝国’,闷声发大财,积累资源,麻痹敌人。”
苏小蕊总结道,“暗地里,我全力攻关辐射净化技术。你则要利用范建和陈萍萍的资源,尽快在朝中站稳脚跟,最好能接触到司库或者工部这类能调动稀有资源的部门,为我们后续的行动铺路。”
“明白!”范闲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斗志与希望,“文斗商战,科技革命,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庆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推翻他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本小说、几个玩偶,还有他根本理解不了的科学技术。”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并肩作战、共创未来的默契与豪情在空气中弥漫。原本压抑的复仇之路,因为苏小蕊天马行空的计划和强大的技术后盾,仿佛变成了一场充满挑战与趣味的宏大冒险。
第二天,范闲就找到了正在账房里对着算盘发愁的范思辙,抛出了“红楼Ip商业计划”。
范思辙起初将信将疑,但听到“限量定制”、“独家收藏”、“利润翻倍”等字眼后,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干了!哥!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赚了钱咱俩平分!”
靖王府诗会,冠盖云集,才子佳人吟咏唱和,一派风雅。然而,这风雅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太子一系的郭保坤等人,早已得了授意,要将初入京都的范闲狠狠踩在脚下,让他文名扫地,自动退出与林婉儿的婚约。
几轮无关痛痒的暖场诗词过后,郭保坤果然将矛头指向了看似百无聊赖的范闲,言语尖酸,直指他出身鄙陋,不通文墨。席间众人或窃笑,或冷眼旁观,等着看这场好戏。
范闲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惶恐,推辞几句后,在众人催促下,勉为其难地走到案前,提笔蘸墨。他略一沉吟,脑中浮现的却是杜甫那首旷古绝今的《登高》。既然要扬名,便要一鸣惊人!
诗成,满场皆寂。
先前还喧闹的宴会,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这诗,这气象,这格律,这意境…莫说是他们,便是当今文坛泰斗,又有几人能及?郭保坤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范闲丢下笔,揉了揉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着主位的靖王世子拱了拱手,歉然道:“世子殿下,学生偶感腹痛,需得告退片刻。” 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施施然离席,往后院茅厕方向走去。
留下身后一厅瞠目结舌的才子佳人,以及那首注定要轰动京都的《登高》。
范闲从茅厕出来,正悠哉地整理衣带,忽觉背后一道凌厉的杀气骤然而至!他想也不想,腰身猛地一拧,如同游鱼般滑开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刺向后心的一剑!偷袭者一身黑衣,剑法刁钻狠辣,招招不离要害。范闲虽惊不乱,将五竹锤炼出的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方寸之地与对方周旋,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正当两人斗得难分难解之际,不远处假山旁的凉亭里,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阴戾的声音:“谢必安,住手。”
剑光应声而止。范闲循声望去,只见亭中倚坐着一青衣公子,容貌俊美,衣着低调却尽显华贵,只是那眉眼间蕴藏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正是二皇子,李承泽。
“范公子好身手。”李承泽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气平淡,“本王听闻你与太子兄长有些不愉快,故而在此等你,想借你项上人头一用,或许能让我那兄长消消气,与我重归于好。”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话音刚落,方才那黑衣剑客谢必安的剑尖,已无声无息地抵在了范闲的咽喉前,冰凉的触感刺得皮肤生疼。
范闲却笑了。他非但没怕,反而伸手从旁边的石桌上拎起一串水灵灵的葡萄,摘下一颗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二殿下说笑了。莫说杀一个范闲,便是杀一百个,您和太子殿下该争的,一样也不会少。再者,殿下若真想要我的命,又怎会选在这靖王府后院,用如此……莽撞的方式?”
李承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也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聪明。太子很快就会知道你我在此见面。范闲,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在这京都,独善其身是痴人说梦。”
范闲吐出葡萄籽,神色坦然:“殿下,我就是个想赚钱、想过安生日子的小人物。你们兄弟间的大事,我掺和不起,也不想掺和。”
他心中补充:我的目标是你们老子,还有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你们兄弟阋墙,不过是开胃小菜。
李承泽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挥了挥手。谢必安收剑入鞘,如同鬼魅般退入阴影。范闲拱拱手,转身离去,背心却已惊出一层冷汗。这二皇子,比太子更危险。
回到范府,范闲立刻将诗会与二皇子之事告知苏小蕊。两人关起门来,继续商讨大计。
“庆帝的权术核心在于平衡。”范闲铺开京都势力图,目光锐利,“太子、二皇子、军方、鉴查院,乃至长公主,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互相牵制,他则高居其上,掌控全局。我们要做的,就是砸了这棋盘,让他无子可用,无人可信!”
苏小蕊点头:“没错。先从内部瓦解开始。太子是他选定的储君,长公主是他掌控内库和部分朝堂的代理人,这两人关系密切,是庆帝平衡术的重要一环。若能斩断这条线,必能引起巨大震荡。”
范闲冷笑:“巧了,王启年那边,刚送来一份‘大礼’。”他取出一封密信,“太子与长公主李云睿私通的确凿证据,时间、地点、人证,一应俱全。”
苏小蕊眼睛一亮:“你打算直接呈给庆帝?”
“不,”范闲摇头,“那太刻意,像是我在攻击太子。我们要让这件事‘自然’地暴露出来,让庆帝自己‘发现’,效果才最好。”
他沉吟片刻,有了主意:“若若在贵女圈中影响力不小,她那些手帕交,多是朝中重臣之女。我们可以将消息稍作修饰,变成一则看似荒诞的‘风流韵事’,通过若若‘不经意’地透露出去。
这种香艳秘闻,传播速度最快,也最难追查源头。等流言传到一定地步,自然会有人为了邀功或者打击对手,将‘证据’送到庆帝面前。”
苏小蕊赞道:“借刀杀人,顺水推舟。这样一来,庆帝只会疑心是二皇子或其他政敌所为,不会立刻联想到我们。而太子德行有亏,与姑母乱伦,这等丑闻足以让他的储君之位摇摇欲坠,庆帝对他和长公主的信任也将彻底崩塌。”
果然,不过数日,这则看似无稽的谈资,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都最顶级的圈层中悄然流传开来。起初人们只当笑谈,但随着细节越来越丰富,指向越来越明确,一股暗流开始汹涌。
终于,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朝会日,一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御史,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呈御前,弹劾太子李承乾德行有失,与长公主李云睿秽乱宫闱,并附上了看似确凿的人证物证!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端坐龙椅的庆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奏章,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精心维持的平衡,他的妹妹…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太子身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冰冷的杀意。
平衡,已被打破。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