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晨雾还未散尽,张颌已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手里捏着块炭笔在羊皮地图上圈画。昨夜陈豨传回消息,周兰的残部已向西溃逃,阻援压力暂解,但河津城头的楚军反而像是打了鸡血,守得愈发顽固——显然,守将还抱着刘邦援军的幻想。
“将军,水军准备好了。”偏将李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岸边的芦苇荡里,三十艘蒙冲斗舰正悄悄解开缆绳,船身裹着湿麻布,划桨手们憋着气,桨叶入水时几乎听不到声响。这些船是连夜从附近渔村征调来的,渔民出身的士兵们正往船舷上捆草垛——不是为了防御,是要借火攻。
张颌点头,将炭笔重重戳在地图上的“西门瓮城”位置:“午时三刻,水军佯攻北门渡口,把守军注意力往河边引。李信,你的重甲营从西门缺口突,记住,进城后别贪功,先占军械库。”
李信抱拳应诺,甲胄碰撞声在晨雾里格外清脆:“放心,保证把库门给您锁死。”
城头上,楚军守将正拿着望远镜张望。昨夜他又收到“刘邦援军已过函谷关”的假情报,此刻正意气风发地给士兵们鼓劲:“再撑一日,沛公大军就到了!到时候把这些天策军全剁了喂鱼!”话音刚落,北面渡口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三十艘蒙冲斗舰如利剑般破开晨雾,船头的火箭带着尖啸射向城头,草垛捆遇火就燃,浓烟滚滚直扑城楼。
“不好!他们要从水上攻!”守将慌了神,扯着嗓子喊,“调弓箭手去北门!快!”城楼上的守军像被捅的马蜂窝,呼啦啦往北门涌,原本守西门的士兵也被抽走大半。
张颌在了望台上看得真切,猛地挥下令旗:“就是现在!”
西门外,李信的重甲营早已蓄势待发。十二架撞车并排推进,木杆顶端包着铁皮,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撞!”随着李信一声暴喝,士兵们推着撞车猛冲,粗木杆撞在城墙缺口的木栅栏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缺口是昨夜投石机砸出来的,守军临时用圆木和铁皮堵着,此刻在撞车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加把劲!”李信亲自推着最前面的撞车,额上青筋暴起。第三下撞击时,“咔嚓”一声脆响,铁皮被撞出个窟窿,圆木应声断裂。重甲营的士兵们嘶吼着挤开缺口,刀光剑影瞬间吞没了城头上的楚军。
“杀!”李信第一个攀上城墙,长戟横扫,将两个扑来的守军挑飞,“跟我去军械库!”他身后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铁甲摩擦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在巷子里炸开。
城中心的军械库是座石砌的圆楼,守军正搬着箭矢往楼上运。李信带人冲到楼下时,楼门“哐当”关上,门栓从里面锁死。“搭人梯!”李信踩着士兵的肩膀往上爬,刚够到二楼窗沿,就被里面捅出的长矛逼得缩回头。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从腰间解下火折子:“找油桶!烧!”
士兵们立刻四下搜罗,很快抱来几个浸了桐油的草垛。火折子扔过去,烈焰“腾”地窜起,舔舐着木门。楼里的守军慌了神,有人哭喊着从窗口往下跳,刚落地就被重甲营的士兵按住。没过多久,楼门被烧穿,李信一脚踹开焦黑的木门,浓烟里挥戟乱扫:“降者免死!”
与此同时,北门的水军正与城头守军僵持。李沮站在旗舰船头,看着城头上射来的箭雨,突然下令:“抛火罐!”士兵们搬起陶罐,里面装着煤油和硫磺,点燃引线后奋力扔向城头。火罐在垛口炸开,火油溅得到处都是,守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别硬拼,保持压力就行。”李沮对副将道,“等西门的信号。”
半个时辰后,城西方向升起三柱黑烟——那是占领军械库的信号。李沮精神一振:“调转船头,撞码头!”蒙冲斗舰掉转方向,船首的铁撞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朝着岸边的码头猛冲过去。守码头的楚军见大势已去,扔下兵器就跑,几个想跳河逃生的,刚游出不远就被船上的钩镰枪拖了回来。
巷战还在继续。李信的重甲营控制了军械库后,分兵向城主府推进。石板路上积着血,楚军残兵躲在民房里放冷箭,时不时有天策军士兵中箭倒地。一个年轻士兵刚推开扇虚掩的木门,就被门后的守军一刀砍中肩膀,他闷哼着反手劈出一刀,两人滚在地上扭打,直到重甲营的同伴冲进来补上一剑才了结。
“清街!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李信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长戟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踹开一家布店的后门,里面藏着十几个吓得发抖的百姓,为首的老者颤巍巍地递上块白布:“将军,我们没帮楚军……”李信摆摆手:“躲屋里别出来,搜完就走。”
城主府的厮杀最是激烈。守将带着亲卫负隅顽抗,府门前的石狮子被刀砍得全是豁口。李信冲在最前面,长戟刺穿一个亲卫的胸膛,顺势一挑,将尸体甩向府门,撞得门板“哐当”作响。“放箭!”守将在门内嘶吼,箭矢如飞蝗般射出来。李信举盾格挡,盾牌被射得像刺猬,他突然矮身,从盾牌下滚到门边,挥戟斩断门栓。
“杀进去!”重甲营的士兵们蜂拥而入,守将见大势已去,拔剑抹了脖子,鲜血溅在“河津守府”的牌匾上,红得刺眼。
午时刚过,河津城的楚军已被肃清。李信站在城主府的台阶上,望着街上清理尸体的士兵,突然觉得脚下的石板烫得厉害——那是血的温度。
“将军,码头拿下了!”副将跑来禀报,递上块染血的令牌,“水军正在加固栈桥,李沮将军说,傍晚就能过船。”
张颌进城时,正看到士兵们在修补城墙缺口。他摸着被烟熏黑的墙砖,对李信道:“把军械库的箭支搬到码头,再调五十人守渡口,用巨石把河道口堵一半,只留一条船能过的宽度。”
“是!”
夕阳落在黄河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金。天策军的士兵们扛着木料加固栈桥,码头的石墩上,工匠们正凿刻凹槽,准备安装吊桥。李信站在岸边,看着张颌指挥士兵往河道里沉巨石,突然明白——拿下河津不是结束,这渡口将是通往函谷关的跳板,而他们脚下的每一块砖、每一根木,都在为更大的战役筑牢根基。
夜色降临时,城头燃起了烽火,三柱火光直冲云霄,那是向后方报捷的信号。张颌站在码头,听着士兵们哼着小调加固工事,远处的黄河水拍打着新修的堤岸,发出沉稳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征途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