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还在微微发抖。维修铺里很安静，只有灯泡偶尔发出的滋滋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江川刚才那句你好好画画，准备考试，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还在耳边回响，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知道江川是为他好，可心里那股无力感还是挥之不去。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讨厌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讨厌自己只能躲在江川身后，靠着他的保护。
江川没再说话，重新拿起扳手，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扳手、螺丝刀、钳子被他一件件捡起来，扔进工具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暮偷偷抬起头，看着江川的背影。昏黄的灯光下，江川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肩膀很宽，后背挺得笔直，像一堵可以依靠的墙。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蹲在林暮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林暮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铁蛋的背。猫毛很软，带着点暖意，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地上凉。江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林暮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暮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帮你收拾。
不用。江川头也没抬，你去坐着。
林暮没动，站在原地看着江川。江川正蹲在地上，捡拾散落在角落里的螺丝和螺母。他的动作很熟练，手指灵活地在地上摸索着，很快就捡了一小把。林暮注意到，江川的手指上沾了不少油污，指甲缝里也黑乎乎的，是常年摆弄机械留下的痕迹。
江川。林暮小声叫了一句。
江川抬起头，看着他：
对不起。林暮低下头，声音有点发闷，我不该瞒着你去卖画。
江川放下手里的螺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都说了，没事。他走到林暮面前，看着他，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林暮点点头，不敢看江川的眼睛。
江川叹了口气，伸手想拍林暮的肩膀，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饿了吧？他转移话题，我去买点吃的。
不用了，林暮赶紧说，我不饿。
江川没理他，转身就往外走。在这儿等着。
林暮看着江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江川是想让他开心一点，可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走到工具箱旁边，蹲下身，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工具。工具箱很旧，掉了不少漆，边角也磕得坑坑洼洼。里面的工具摆放得倒是很整齐，各种型号的扳手、螺丝刀、钳子分门别类地放着，看得出来主人是个细心的人。
林暮的目光在工具箱里漫无目的地扫着，突然被角落里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蓝色的玻璃弹珠，被埋在一堆旧螺丝下面，只露出一小半。林暮好奇地伸出手，把弹珠抠了出来。
弹珠不大，比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是深蓝色的，里面有白色的花纹，像一片小小的雪花。林暮把弹珠拿到灯光下，对着光看了看。弹珠很通透，蓝色的底色配上白色的花纹，意外地好看。
喜欢？江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暮吓了一跳，手一抖，弹珠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握紧，转过身，看到江川手里拿着两个包子，站在维修铺门口。
没...没什么。林暮有点不好意思，想把弹珠放回去。
江川走进来，把包子递给林暮：拿着。然后他走到工具箱旁边，看着林暮手里的弹珠，捡的，看着好玩就收起来了。
林暮接过包子，小声说了句。他看着手里的弹珠，又看了看江川。
江川在工具箱旁边蹲下来，翻找着什么。这个弹珠，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小时候在工厂区捡的。那时候觉得挺普通的，就随手扔工具箱里了。
林暮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江川从工具箱里翻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几颗不同颜色的玻璃弹珠，一个旧打火机，几片锈迹斑斑的铁片，还有一枚磨得发亮的硬币。他把林暮手里的蓝色弹珠拿过去，放进铁盒里。
你看，江川拿起铁盒，递给林暮，这些都是我捡的破烂，现在看着不值钱，说不定以后就是宝贝了。
林暮接过铁盒，看着里面的东西。这些东西确实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破烂，但被江川小心翼翼地收在铁盒里，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江川拿出那颗蓝色的玻璃弹珠，重新递给林暮。这个送你。
林暮惊讶地看着江川：给我？
江川点点头，把弹珠塞进林暮手里。你的画以后会很值钱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就像这珠子，现在看着普通，说不定以后是宝贝。
林暮握紧手里的弹珠，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让他心里暖暖的。他看着江川，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江川避开林暮的目光，转身去收拾剩下的工具。赶紧吃包子，一会儿凉了。
林暮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蓝色弹珠。弹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里面的白色花纹像一片小小的雪花，很漂亮。他突然觉得，也许江川说得对，他的画以后真的会值钱。就算不值钱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他有江川这个朋友，这就够了。
林暮把弹珠小心翼翼地放进裤兜里，紧紧攥着。然后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包子是猪肉馅的，很香，是他喜欢的味道。
江川收拾完工具，转过身，看到林暮在吃包子，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好吃吗？
林暮点点头，笑了笑：好吃。
江川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维修铺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两人咀嚼的声音，还有灯泡偶尔发出的滋滋声。铁蛋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上了工具箱，蜷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林暮看着江川的侧脸，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他知道，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江川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