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我总要为我惨死的家人报仇的。”
宁夏说的不是，是的，而是要的。
是的，说明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而要的是最后的结果是要杀他。
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凌擎作为一个将军，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差距。
“所以，你们不相信官方的调查，觉得我才是整件事的主谋？”
宁夏放下手中的茶壶，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而是抬头直视对方，
“所以，你是吗？”
凌擎跟她对视了良久，苦笑道，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宁夏端详了片刻他的面部表情，后点点头，
“信，你这样的人，没必要跟我这样的人撒谎。”
因为撒谎无用。
因为即便他的谎言能骗过宁夏，宁夏也没打算放过他。
从两人踏足这里的那一刻，凌擎的结局就已注定。
结局已经注定，还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吗？
但凌擎没听懂宁夏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宁夏是相信他的人品。
面对宁夏的坦然，凌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想到，眼前这样一位小姑娘，居然能懂他。
他甚至有一些感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初事发的时候，他就被请到了安全局中进行了全面的审查。
经历了三个月的严格审查，排除掉他身上一切嫌疑后，他才被放了出来。
可放出来了又怎么样？
他还是要被监禁。
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
说实话，他是有些失望的。
对所有人，所有事。
他这一生，前半生保家卫国，后半生培育人才。
不仅为国家培养了无数优秀青年将领。
还推动了数次军事革新，让国家的军事力量在新型战场领域有着长足的发展。
带领国家的军事科技力量冲破国际封锁，科研成果数次碾压国外军事霸主国家。
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创造了极其稳定的武装保障。
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国家军事领域。
却没想到，到老了卷入这样一件荒唐的案件中，还要被软禁起来。
没人相信他是真的无辜。
因为，那是他最宠爱的儿子犯下的弥天大错。
对此，他觉得憋屈，觉得苦闷，他想争辩，他想呐喊，但他又觉得索然无味。
人这一生啊，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困扰着他。
直到听到宁夏的一个信字，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内心难得被触动到了。
他真的很感动。
知己难寻，知音难觅，大约为的就是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
他说话的语气都难得温和了不少，
“你既然相信我是无辜的，那你还想杀我吗？”
“要的。”
不是想，而是要。
说明宁夏非杀不可。
“为什么？”
凌擎不能理解。
不是相信他吗？
为什么还要杀他？
宁夏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你活着，凌安的案子就没办法一查到底。”
有的人，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震慑。
会让很多人束手束脚。
政客们都是趋利避害的。
真相固然重要。
他们的政治生涯也很重要。
一切都是利益之间的衡量。
特别是在凌擎的嫌疑已经大致被排除，之后对于凌安的调查就不可能一查到底。
那些参与过害死她家人的所有人就不可能被全部清查。
而这，是宁夏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杀我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查案？”
凌擎感觉无比愤懑。
宁夏却不答反问，
“无论是什么，这都是你活该的，不是吗？”
凌擎被这话一噎，都有些气恼，
“我是教子无方，但这个世界上教子无方的人多了去了，每一个都该死吗？
我这一生，无愧国家，无愧人民，无愧天地。
难道我的这些功绩还不足以抵挡我在子女教育方面的疏忽吗？
还是你信奉那一套子债父偿的荒谬言论，而迁怒于我？”
这个问题问出来，宁夏看了他很久，而后轻轻笑了一下。
“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你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说，时间太长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句话宁夏没问。
给这位功勋卓绝的将军最后一点体面。
凌擎以为他看懂了宁夏的意思，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一哽。
他无奈叹息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
“是，如果我有良心，我就该为此负起责任。
可，我不甘心啊！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该以死赎罪？
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疏漏。
你一点都不能理解我吗？”
宁夏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也没有急着点破，而是娴适地寸着自己的脸，目光向远处的竹林飘散而去。
但吐出的话语却字字戳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啊，你今天总要死的。”
一句话，让凌擎握着茶杯的手倏地握紧，神情也不复刚才的愁绪，恢复到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该有的冷静持重模样。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宁夏没有直接回答，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听完故事，你或许也能理解理解我。”
凌擎盯视她一会后，缓缓地点点头，
“好，你说。”
宁夏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来，
“50年前，在越战战场上，横空出世了一位少年将军。
他在极其艰苦的情况下，带着手下一队士兵艰辛地打赢了一场决定性的战斗，之后数次连胜的战役，极大的提升了我国军事力量在国际上的威慑力。
也为之后的国家经济的发展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从功绩上说，他确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功臣。
然而少年将军也是少年。
少年慕爱，他在战场上捡到了一个绝美的女人。
一个可能是敌国奸细，也可能是敌人特意安排的女人。”
宁夏清淡的声音缓缓地诉说着，目光只偶尔扫过凌擎的脸，但她却没有错过凌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宁夏嘴角微勾，继续讲述。
“他偷偷把这个女人藏起来，带了回去。
彼时，他已经娶妻。
娶的还是一位开国将军的独女。
将军对他悉心培养，多次提拔，并把自己的爱女嫁给他。
而他却见色起意，带回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你说，这是不是挺讽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