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熄灭的瞬间，迷雾重新合拢。
我立刻转头看谢无争。
他还在敲地，三短一长，中间停顿半拍，节奏没乱。嘴角那点血迹干了，变成暗红色的一道线。
“符文位置记住了吗？”我问。
他点头，没出声，只抬起左手，食指缓慢划了个弧，指向西北方向两米高处。然后手指往下压了压，又做了个埋东西的动作。
懂了。
那符文是嵌在浮石背面的，而且是他亲手封进去的。
我调系统预知——接下来三秒内，清理者不会发起集群冲锋，但会有两只从侧后方贴着地面爬行逼近。时间够用。
“雷电，别停拍地。”我说，“继续打节拍，但加点力。”
他闷哼一声：“手快抽筋了。”
“抽筋也得撑住，你一停它们就恢复同步。”
他咬牙，双手往地上一捶，节奏比刚才重了一倍。咚、咚、咚、——停——咚！
地面震动传导出去，迷雾晃了一下。那些清理者集体偏头，像是接收信号时出了延迟。
就是现在。
我共享谢无争的能力，操控地底藤蔓缓缓上探。不是攻击，而是把几根细藤贴着荆棘墙边缘竖起来，顶端微微弯曲，像镜子一样斜对西北方向。刚才雷电那一波电火花虽然灭了，但残余的光粒子还漂浮在空气里，只要角度对，就能反射出微弱影像。
藤蔓调整到第三十七度角时，我眼前一闪。
看到了。
残缺星轨阵列，右下角有个V型缺口，和我们手里的符文碎片完全吻合。
“艾琳，”我低声，“你还能画符吗？”
她靠在藤蔓屏障上，指尖抖得厉害，光盾只剩巴掌大，勉强罩住脑袋。
“能。”她说，“但只能撑十秒。”
“够了。等会我喊‘画’，你就往我指的方向甩静音结界符，不求命中，只要让符纸经过那片区域就行。”
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咬破手指开始涂血。
我盯着系统界面。预知刷新：五秒后，一股毒雾流会从晶道方向涌来，直接冲散我们头顶的空气层。如果艾琳那时正在施法，净化负担会瞬间翻倍，极可能昏过去。
不能让她在那时候出手。
我扭头看谢无争：“喂，你种菜的时候，土太干怎么办？”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浇水。”他说。
“要是没水呢？”
“等露水。”
“或者呢？”
他看了我一眼，明白了。
轻轻哼起一段新调子。比喂鸡暗号慢，尾音拖得长，像傍晚坐在田埂上等人回家的那种曲子。
我立刻感觉周围空气变了。
原本凝滞的毒雾开始缓慢旋转，靠近我们这一圈的浓度明显下降。地面上的湿气往上爬，在藤蔓表面凝成细小水珠。
系统经验条纹丝不动。95.5%。
他这行为不算干预，纯属日常习惯。
“好机会！”我说，“雷电，加大拍地频率，我要开视野！”
他双手猛砸地面，节奏加快。
我操控藤蔓猛地一震，把附着在上面的水珠全部甩向空中。水滴悬浮刹那，我让另一批藤蔓在下方快速交错编织，形成一个临时反光网。
残光电流+水珠折射+植物镜面=短暂成像。
那道符文又出现了。
比刚才更清晰。
不只是星轨阵列，边缘还有细密刻痕，像是某种倒计时。
我脑子一热。
这根本不是封印组件——这是钥匙孔。
我们手里的符文碎片，才是真正的钥匙。
“艾琳！”我喊，“画符！”
她抬手，符纸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淡金色弧线。
就在符纸掠过符文所在区域的瞬间，异变发生。
那片迷雾突然扭曲，符文亮了一下，不是发光，是吸光。所有光线都被它吞进去，连带着艾琳的符纸也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边缘瞬间碳化脱落。
“糟了。”我说。
系统预知跳出画面：下一秒，符文将引发一次微型空间塌陷，范围不大，但正好覆盖谢无争所在位置。
他不能动。
一动就是主动规避，等于干预局势。
我冲过去一把将他按倒，自己横在他上方。
轰！
地面凹下去拳头大小的一个坑，边缘焦黑。
我后背擦过气浪，火辣辣地疼。
“你干嘛？”谢无争小声问。
“救你。”我喘气，“下次别坐那么正对着关键坐标。”
“我不知道那是陷阱。”
“现在知道了。”
我爬起来，看艾琳。
她脸色发青，光盾彻底熄灭，整个人靠着藤蔓才没倒下。
“对不起。”她说，“符纸被吃了。”
“不怪你。”我看向西北，“它在防外人触碰。只有特定方式才能激活。”
谢无争慢慢坐直，捡起锄头，轻轻敲地。还是那个喂鸡的节奏。
“你说它是钥匙孔。”他忽然说。
“嗯。”
“那开门的人，得像我这样。”
“什么意思？”
“不是用力打开。”他说，“是让它自己认出来。”
我愣住。
对啊。
这里的一切都在认他。认他的声音，认他的动作，认他种菜喂鸡的生活节奏。
这扇门不要强者。
它要的是——平凡。
“所以不能硬闯。”我说，“得让它觉得你是回来串门的熟人。”
谢无争点头。
我立刻调系统预知，想看看如果让他走过去会发生什么。
结果界面卡住。
延迟超过两秒。
不行。
系统在这里不稳定。
“换个办法。”我说，“雷电，继续拍地，别停。艾琳，你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我蹲到谢无争旁边，拿起一把土，学他那样慢慢撒在地面。
“你之前埋种子，土是怎么压的？”
他伸手示范，手掌平推，轻压三下。
我也照做。
然后抬头看他：“接下来呢？”
“等。”
“就这？”
“嗯。”
我盯着那堆土。
一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清理者已经开始重新集结，围着平台缓缓踱步。
我有点急。
“再试一次。”我说，“这次你来。”
他伸出手，刚碰到土——
系统警报！
我猛地抓住他手腕。
预知画面炸开：他一旦主动埋土，就会触发记忆回溯，百年前封印时空裂隙的画面将冲破压制，导致力量泄露，经验值清零。
“别动手。”我压低声音，“让我来。”
他停下。
我深吸一口气，回忆他刚才的动作。手掌平推，轻压三下，然后……等。
我把符文碎片放在土上，学他平时种菜的样子，轻轻盖土，拍实。
做完最后一拍，我往后退了一步。
一秒。
两秒。
什么也没发生。
我正要叹气——
脚边泥土突然发热。
低头一看，刚才埋碎片的地方，渗出一点绿意。
一株嫩芽破土而出，只有米粒大，却稳稳朝着西北方向倾斜生长。
“它认了！”我说。
谢无争看着那株芽，嘴角动了动。
“它还记得我。”
清理者的行动节奏再次紊乱。
有些开始原地打转，有些甚至互相碰撞。
我知道为什么。
那株芽不是植物。
是共鸣信号。
我们找到了接近符文的方法。
不需要强行突破。
只需要——像他一样活着。
我站起身，看向迷雾深处那点若隐若现的光芒。
“接下来，”我说，“我们一步一步，走过去。”
谢无争点头，拿起锄头，轻轻敲地。
三短一长，中间停顿半拍。
喂鸡的暗号，又响了起来。
雷电双手按地，跟着节奏拍打。
艾琳靠在藤蔓上，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默记这段旋律。
我走在最前面，脚下每一步都放得很慢。
迷雾中，那点符文光芒忽明忽暗。
我们还没靠近。
但我们已经知道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