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握着因果剥离刀，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震颤。那把刀仿佛有生命，在他掌心微微悸动。头顶的裂隙被南宫雪的最后一击冻结，寒气尚未散去，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冰晶。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萧沉月动了。
她轻轻勾住楚昭的手腕，力道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下一秒，她将他的手拉向自己心口，贴在那一片温热的位置。
“这里……有道锁。”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掠过纸页。
楚昭低头看她。她的脸已近乎透明，皮肤下流动着淡蓝色的数据光点，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他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她的动作，让手掌紧贴她的胸口。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波动从她体内爆发，直冲他的意识深处。
一道全息影像凭空浮现。
画面中是一间实验室，金属墙壁泛着冷光，警报灯不断闪烁红光。一名银发女子站在中央平台，背影单薄。她穿着研究员制服，手中握着一块玉佩模样的装置，正专注地输入指令。
那是年轻的萧沉月。
而在她身后，另一个男人正冲向控制台。他扯掉安全带，一脚踢开警卫机器人，大声喊着什么。
楚昭认出了那个背影。
那是他自己。
影像中的他扑到主控台前，双手疯狂敲击键盘。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警告！程序不可逆！”“数据通道即将关闭！”
他置之不理，直接按下强制启动键。
“别关系统！”他嘶吼，“她还在里面！”
下一秒，爆炸的火光吞噬了整个画面。冲击波将他掀飞出去，头盔脱落，脸上满是鲜血。但在倒下的瞬间，他仍伸手抓向空中，仿佛想抓住什么。
影像戛然而止。
楚昭站在原地，手仍贴在萧沉月的心口。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胸口剧烈起伏。他终于明白，为何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眼神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不是陌生，也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深埋已久的熟悉。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闯入了她的命运。
萧沉月抬头望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终于放下重负。“现在你知道了……”她的声音断续微弱，“那道光，是我一直追寻的。”
楚昭喉咙发紧。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话语都堵在胸口。他只能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留住。
可就在此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冷笑。
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缓缓浮现，悬浮于他们上方。黑袍垂落，面容清晰——是独孤绝。
他的投影由无数菱形病毒块拼接而成，边缘不断闪烁灰白噪点，如同信号紊乱。背景中传来低沉的滴答声，一秒一响，节奏分明。
“多感人的重逢。”他语带讥讽，“可惜啊，你们只剩三分钟了。”
楚昭立刻抬眼，本能地挡在萧沉月身前。因果剥离刀横在胸前，刀刃朝外。
“你想做什么？”他问。
独孤绝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指向萧沉月的方向。一道数据流从他指尖射出，未作攻击，而是绕过两人，落在地面一块残破的控制面板上。
面板亮起，显示出一串倒计时数字：02:59、02:58、02:57……
每跳一秒，头顶的冰层便裂开一道细纹。
“这不是威胁。”独孤绝淡淡道，“这是提醒。你们以为在破解记忆？其实是在激活封印。她体内的‘情感代码’一旦完全释放，整个共振室就会成为跨维度信标。届时，不只是这个空间，连同你们存在过的所有时间线，都会被标记。”
楚昭紧盯他，“你说这些，是为了阻止我们？”
“我不是来阻止的。”独孤绝笑了，“我是来见证的。看看你们会不会为了彼此，毁掉一切。”
话音落下，他的投影开始扭曲，仿佛信号受到干扰。但在彻底消失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记住，三分钟后，选择权就不在你们手里了。”
投影炸成碎片，化作点点灰光消散。
寂静再次笼罩空间。
楚昭转头看向萧沉月。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明，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他说的是真的。”她轻声道，“我体内的代码，不只是记忆备份。它是个开关。”
“什么开关？”
“通往所有时间线的门。”她闭了闭眼，“当年你在实验室推开所有人冲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数据洪流里看到了。不止一条时间线，而是无数条。有的你死了，有的我消失了，有的我们从未相遇……但只要有一条线上，你还记得我，这道代码就不会彻底熄灭。”
楚昭握紧刀柄，“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启这道代码？”
她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切断高维操控。否则，他们会一直用别的世界干扰我们。”
“代价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手，抚过他眉角的伤痕，动作极轻。
楚昭明白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
“来不及了。”她看着地上的倒计时，数字已跳至02:30，“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忽然用力，将楚昭的手再次按回自己心口。这一次，她主动催动体内残余的神格之力。
一圈蓝色光环自她胸口扩散开来，如水波荡漾。空气震动，地面的控制面板尽数亮起，连接着四面八方的线路。
数据流如雨倾泻，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中央，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一闪即逝：
【情感代码·激活协议】
楚昭感到掌下的心跳越来越微弱。她的体温正在下降，皮肤变得冰冷。他想将她抱起，却发现她的身体已开始半透明，仿佛正融入这片数据场。
“萧沉月！”他喊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笑了笑，“别怕……我只是换一种方式陪着你。”
头顶的冰层轰然炸裂，裂隙重新张开。这一次，不再是吞噬性的黑洞，而是一扇缓缓旋转的光门。门内流转着无数画面——赛博佛寺的夜雨、边关战场的烽火、星矿深处的握手、心口星辰烙印成型的瞬间……
全是他们的过去。
倒计时走到01:15。
楚昭咬牙，突然举起因果剥离刀，对准自己手臂划下一刀。鲜血涌出，他任由血滴落在地面的主控阵列上。
“既然你要开门，”他声音沙哑，“那就别想一个人走。”
血渗入电路，引发连锁反应。整个共振室剧烈震动，墙面崩裂，露出后面锈蚀的母舰骨架。那些画面开始加速流转，有些甚至出现错位重叠。
萧沉月震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你的生命也会被卷进去！”
“我知道。”他抹去脸上的血，“但你说过，那道光是你一直追的。现在我告诉你——我也不会放手。”
她的手指颤抖着触上他的脸颊，眼中泛起微光。
倒计时进入最后六十秒。
光门完全开启，内部传出低频共鸣，宛如某种巨大机械正在苏醒。远处通道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正从深处逼近。
楚昭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地面，一手紧握刀柄。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杂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萧沉月靠在他肩上，气息微弱，“听到了吗……那是母舰的心跳。”
楚昭点头。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脉动，节奏与那扇光门一致。
倒计时跳到00:30。
他抬起头，望向敞开的光门。在层层叠叠的记忆影像中，一个画面骤然定格——
年轻的他自己，躺在实验舱内，浑身插满管线。一名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旁边，手中握着注射器，正要刺入他颈部。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萧沉月。
她低头看着昏迷的他，嘴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
画面到此中断。
楚昭瞳孔骤缩。
他还想再看，可下一秒，整片空间猛然一震。
母舰残骸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被人从海底拖起。头顶的光门旋转加快，数据流如风暴般卷向中央。
萧沉月的身体已只剩下模糊轮廓。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得几近消散：“这次……换我来找你。”
楚昭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一把散落的光点。
倒计时归零。
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嗡鸣从母舰深处传来。
随即，所有的灯光同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