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水玲珑宫主殿深处,那间被用作囚笼的寝殿内,气氛却与平台上的宁静祥和截然相反。烛火(由仙力维持的明光珠)摇曳,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将殿内映照得一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焦灼混合的气息。
那“假冒者”正盘膝坐在冰冷的玉榻上,并非在调息,而是双手紧握着那枚“意外”得来的“水魄戒”,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他反复摩挲着戒身,感受着其中流淌的、看似精纯玄妙的水系仙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与贪婪。
“主人!主人!”他压低声音,以一种极其隐晦、却难掩激动的秘法,向着虚空中传递着讯息,“成了!我们成了!”
片刻的沉寂后,那道阴沉沙哑、带着遥远距离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在他识海中响起:“何事如此失态?莫要坏了大事!”
“是水魄戒!是水清漓的水魄戒!” 假冒者声音急促,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今日那默王妃匆忙离去,竟将此等重宝遗落殿中!属下已仔细查验过,此戒蕴含的水灵之气精纯无比,内里更有一丝水清漓的本源印记波动!定是他贴身信物无疑!”
他将白日里默如何“匆忙”赴约,如何“不慎”遗落戒指,自己如何“侥幸”获得的过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语气中充满了“天助我也”的得意。
遥远的另一端,那幕后指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也似乎在判断其真实性。半晌,那阴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谨慎:“你确定?水清漓何等人物,其信物岂会如此轻易遗落?莫不是陷阱?”
“绝非陷阱!” 假冒者信誓旦旦,他早已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冲昏了头脑,“属下反复感应,此戒气息做不得假!定是那默王妃关心则乱,又兼之赴约匆忙,才出了如此纰漏!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有此戒在手,灵犀会议上,属下便可模拟水清漓权柄,调动水灵,届时振臂一呼,谁敢不从?计划必成!”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持水魄戒,在众仙面前威风凛凛,假传“圣旨”,搅动风云的场景。他甚至开始幻想,借此机会重创水清漓声望,甚至……若能趁机……
那幕后指使似乎也被他的描述所打动,声音中的疑虑渐渐被贪婪所取代:“若真如此……确是良机!你务必小心保管,细细参悟此戒奥秘,务求在会议之上,一击必中!”
“主人放心!” 假冒者紧紧握住戒指,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属下定不负所托!此次,定要让那水清漓身败名裂,让世王也焦头烂额!”
密谋之声在殿内低低回荡,充满了阴谋即将得逞的兴奋。他们自以为算计精明,抓住了对手“疏忽大意”的致命破绽,却浑然不知,他们口中所谓的“良机”,他们视若珍宝的“水魄戒”,他们精心策划的“妙计”……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一场由真正的执棋者,为他们量身定制的……黄粱一梦!
平台之上,水清漓与默虽未刻意监听,但那经由特制水魄戒为媒介传递出的、充满激动与贪婪的能量波动,又如何能瞒过他们的感知?
默甚至能想象出那赝品此刻是何等的志得意满,那幕后黑手又是何等的蠢蠢欲动。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声音低得如同梦呓: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呵,我看是糊涂一世,从未聪明过才对。”
她语带讥讽,却并无多少怒气,反而有种看着猎物在陷阱里欢快蹦跶的荒谬感。
水清漓闻言,冰蓝色的眼眸微动,并未看向寝殿方向,只是淡淡地评价了四个字:
“痴心妄想。”
语气平淡无波,却如同万载玄冰,瞬间道破了那场密谋的本质。
是啊,痴心妄想。
他们以为窃取的是权柄的钥匙,却不知那是通往坟墓的门票;他们以为抓住的是对手的破绽,却不知那是猎人布下的诱饵;他们以为自己在暗中操控一切,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瓮中之鳖,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这精心编织的梦,是如此逼真,如此诱人,以至于让入局者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们不会想到,那枚被他们奉若至宝的戒指,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化作最致命的枷锁;他们更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密谋,他们所有的计划与同伙,都早已通过这枚戒指,暴露无遗。
默重新闭上眼,将脸颊贴在水清漓的膝上,感受着那份真实的凉意,心中一片平静。
(梦,总是要醒的。) 她心想,(只是不知道,当美梦破碎,现实如同冰水浇头的那一刻,这些蠢货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想必,一定很“精彩”。
夜色,在阴谋者的狂喜与布局者的冷眼旁观中,缓缓流逝。水玲珑宫上空,星辰依旧璀璨,静水湖波澜不惊。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黎明到来之时,便是这场精心策划的“黄粱一梦”,迎来最终破灭的时刻。
而那造梦者与观梦者,正于这静水之畔,以绝对的从容,等待着……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