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那两句“该我的,一分不能少;不是我的,一分不要”如同两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彻底堵死了院里众禽想要从他这里抠出点好处的所有路径。绝望之后,便是更加疯狂的内部撕咬和挣扎。毕竟,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固定补偿,哪里够分?
这其中,最不甘心、也最觉着自家“理应”多占的,就是秦淮茹一家。尤其是贾张氏,这老虔婆虽然前两年就被医生判了“缓刑”,身子骨大不如前,但那股子胡搅蛮缠、占便宜没够的劲儿,反而因为死亡的逼近和对贫穷的恐惧,变本加厉了。
当秦淮茹拿着初步核算的补偿单子,愁眉苦脸地回到那间愈发破败的东厢房时,贾张氏正就着咸菜啃窝头,一听那数目,三角眼立刻就竖起来了。
“什么?就这么点儿?”她把窝头往碗里一摔,咸菜汤溅了满脸,“够干啥的?秦淮茹!你是不是又让人给糊弄了?!”
秦淮茹没好气地擦着溅到身上的汤水:“妈!这白纸黑字按政策算的,谁糊弄我?咱家就这户口,就这面积,能怎么办?”
“放屁!”贾张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跳,“凭什么就这点?咱家在这院里住了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姓何的小绝户不住这儿,都能拿大头,凭什么咱们实际住着的反倒拿小头?这不公平!”
她唾沫横飞,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你去!去找街道!去找拆迁办!就说咱家困难!棒梗要结婚没房子,小当槐花嫁得不好也得帮衬,我老婆子一身病等着钱治!咱家得加钱!必须加!”
秦淮茹被吵得脑仁疼,心里也憋着一股邪火。她何尝不想多要?看着何雨柱那两间房预估的补偿金额,她嫉妒得心都在滴血。可去找?怎么找?何雨柱那边是针扎不进,水泼不透,街道那边咬死了政策,她一个寡妇,还能翻天不成?
“找?怎么找?人家按政策办事!”秦淮茹烦躁地顶了一句。
“政策?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贾张氏猛地从炕上窜下来,也顾不得腿脚不利索,一把抓住秦淮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他们不给加,咱就不搬!我看他们能把咱怎么样!咱就躺在这屋里,让推土机从咱身上压过去!”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院里撒泼打滚、战无不胜的“光辉岁月”。“对!不搬!就不搬!看谁耗得过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秦淮茹看着婆婆这副豁出去的架势,心里先是闪过一丝荒谬,但随即,一个阴暗的念头冒了出来。硬来肯定不行,但……如果让这老不死的去闹一闹呢?万一……万一能闹出点额外的好处呢?就算闹不出来,也能恶心恶心那些人,出口恶气!
她没再反驳,只是阴沉着脸,默认了贾张氏的疯狂计划。
于是,第二天上午,当拆迁工作组再次进驻院子,准备进行第二轮入户测量和意见征询时,一场好戏,如期上演。
工作组的人刚走到中院,还没来得及分散开,就听见东厢房里传来一声凄厉得如同杀猪般的干嚎,紧接着,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皱巴巴黑色棉袄的贾张氏,如同一个从地底冒出来的老鬼,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哎呦喂!没法活了啊——!”贾张氏一屁股就坐在了院子当间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扬起一片尘土,“欺负死人啦!官老爷们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工作组的人都吓了一跳。院里其他偷偷观察情况的人,如阎埠贵、刘光福等,也纷纷从门缝、窗后探出头来,眼神复杂,有鄙夷,有看热闹,也隐隐有一丝期待——万一这老虔婆真闹成了呢?
“这位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想去搀扶。
“别碰我!”贾张氏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她继续拍着地,唾沫横飞地哭喊,“起来?起来让你们把我们赶出去睡大街啊?补偿那么一点点,够干啥的?我儿子死得早,留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你们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劈死这些黑心肝的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那双三角眼偷偷瞟着工作组人员的反应,见他们只是皱眉劝阻,并没有松口的意思,顿时更加来劲。她猛地开始用头去撞地,当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吓人,实则根本没用力。
“让我死了算了!反正也没活路了!早死早投胎,不受这窝囊气了啊!”
鼻涕眼泪糊了她一脸,配上那身破旧的黑棉袄和花白的乱发,在初冬萧瑟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凄厉和……滑稽。
秦淮茹这时才“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扑到贾张氏身边,看似在拉拽,实则暗中使力让贾张氏撞得更“投入”些。她也跟着哭诉:“妈!妈您别这样!领导们会给我们做主的!领导,您看看,我妈这……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母女俩一个撒泼打滚,一个哭诉装可怜,配合得倒是默契,试图用这种最原始也最无赖的方式,施加压力。
就在工作组的人被纠缠得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冷意的声音,慢悠悠地从月亮门那边传了过来:
“哟,这是唱哪出啊?《窦娥冤》还是《杨三姐告状》?架势挺足,就是演技浮夸了点,感情不够真挚。”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何雨柱不知何时又来了,他今天换了那件半旧的皮夹克,双手插在兜里,斜倚在月亮门框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看猴戏一般的笑容。他身边还跟着那个一丝不苟的助理,助理手里甚至还拿着一包刚在胡同口买的瓜子,见状默默递了过去。
何雨柱还真就接过瓜子,慢条斯理地嗑了起来,那“咔吧咔吧”的清脆声响,在贾张氏凄厉的哭嚎和秦淮茹的啜泣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贾张氏的哭嚎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秦淮茹的哭声也小了下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们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被她们最不想看见的人,用这种极度轻蔑和嘲讽的方式围观着。
“柱子……你……”秦淮茹想说什么。
“别,可别叫我柱子,听着反胃。”何雨柱吐出一片瓜子皮,精准地落在脚边的下水沟眼里,“你们继续,演得挺好,我看看热闹,就当解闷儿了。”
他这副完全置身事外、甚至乐在其中的态度,比任何斥责和怒骂都更让贾张氏和秦淮茹难受。她们拼尽全力演的苦情戏,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贾张氏一口气没上来,憋得满脸通红,指着何雨柱,“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何雨柱嗑着瓜子,对着脸色铁青的工作组人员扬了扬下巴:“同志,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就是路过,顺便看看这老虔婆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啧,还是老一套,撒泼打滚撞头,几十年没点创新,没劲。”
他又看向地上僵住的贾张氏,语气带着真诚的“建议”:“贾张氏,光撞地多没意思?那边有墙,石头砌的,结实,撞那个,效果肯定更好,声儿也脆生。要不要试试?”
“你……你……”贾张氏气得浑身哆嗦,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秦淮茹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指着何雨柱,声音尖利:“何雨柱!你还是不是人!我妈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我是不是人,用不着你评判。”何雨柱脸色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秦淮茹,“但我看你们,倒是越来越不像人了。为了多讹几个钱,脸都可以不要,命都可以拿来当筹码?可惜啊,这招对我没用,对政策也没用。”
他扔掉手里剩下的瓜子,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想多要?可以啊。”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拿出真本事来,去赚,去挣!而不是像条瘌皮狗一样,躺在地上,指望别人施舍!你们这副德行,我看着都嫌脏!”
说完,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贾张氏和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秦淮茹,对着助理偏了偏头:“戏看完了,没意思,走了。”
转身,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四合院,那悠闲的背影,与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和绝望,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走后,贾张氏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无意义的哼哼。秦淮茹站在那里,看着何雨柱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周围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当众抽了几十个耳光还要难受。
撒泼打滚?在绝对的实力和冷漠面前,不过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