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道奇的动作看起来慢悠悠的,毫无力道,可岳再兴那快如闪电的一剑,在触及袍袖前三寸时,竟莫名其妙地偏了三分!
就这三分之差,剑尖擦着宁道奇的耳畔掠过,刺入他身后的飞檐,青瓦如豆腐般被切开!
“散手八扑第一式——云袖拂山岗。”
宁道奇的声音平和响起,他身形未动,只是左手探出,五指微张,如拈花般轻轻一拈。
这一拈,看似随意,却暗合天地至理。
岳再兴只觉手中湛卢剑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剑身不由自主地被牵引、偏转!
更可怕的是,那漩涡中还传来一股诡异的内力,试图震脱他握剑的手!
“好一个‘无为有为’!”
岳再兴赞了一声,手腕一抖,湛卢剑剑身震颤,发出一连串嗡嗡鸣响!
那鸣响中暗含九阴真经中的“移魂大法”精要,虽不能真的移魂,却能扰人心神!
宁道奇眉头微皱,拈花五指松了一瞬。
就这一瞬,岳再兴抽剑回身,第二剑已出!
这一剑不再是快,而是重!
如泰山压顶,如五岳临渊!
五岳剑派之精髓,尽在这一剑之中!
剑未至,沉重的剑压已将宁道奇脚下的飞檐压得咔嚓作响,瓦片碎裂!
宁道奇身形飘然而起,如孤鹤凌云,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一剑。
他人在空中,右手并指如剑,凌空点出。
这一指没有任何花哨,但指劲破空,竟发出嗤嗤的锐响,仿佛连空间都要被刺穿!
岳再兴不闪不避,左手同样一指迎上!
参合指——破罡式!
噗!
两股指劲凌空相撞,竟发出沉闷如击败革的声音!
气劲四散,将铜殿屋檐上的瓦片成片掀起,如雨般落下!
两人同时落地,相隔三丈。
第一回合,平手。
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两人,都已将武功修炼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看似简单,实则暗合天道,蕴含无穷变化。
“散手八扑,名不虚传。”岳再兴持剑而立,神色认真了几分。
“真人的剑法,也已超凡入圣。”宁道奇微微颔首,“可惜,道不同。”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岳再兴长啸一声,再度扑上!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
混沌功全力运转,万法融于一炉的浩瀚内力如长江大河般奔涌!
他的剑法彻底放开,时而如独孤九剑无招无式,专攻破绽;时而如全真剑法中正平和,稳扎稳打;时而如越女剑法简洁凌厉,一击必杀;时而如天外飞仙飘逸如仙,无迹可寻!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法已快到极致。
金雁功的轻灵、古墓派轻功的诡秘、凌波微步的玄妙,三者合一,让他如鬼如魅,在宁道奇周围幻化出重重残影!
宁道奇面色凝重,散手八扑全力施展!
第一扑“云鹤游天”,身形飘忽,如云中仙鹤,避实就虚。
第二扑“松涛听海”,掌劲如潮,一波接一波,无穷无尽。
第三扑“石火光中”,指劲如电,快如光火,专攻要害。
第四扑“梦幻泡影”,虚实相生,真幻难辨,惑人心神。
第五扑“露电光中”,身法如露如电,瞬闪即逝。
第六扑“浮云朝露”,掌力绵柔,却能化钢为绕指柔。
第七扑“沧海一粟”,将浩瀚内力凝于一点,一击必杀。
第八扑“逍遥游”,融前七扑精华于一体,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两人战在一处,已非寻常武学比拼。
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合道家至理,蕴含天地奥妙。
剑气掌风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光线折射,仿佛连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轰轰轰——!
气劲碰撞的爆响不绝于耳!
铜殿前的汉白玉广场,在两人交手余波的冲击下,不断崩碎、塌陷!
四尊金身佛像早已化为齑粉,周围殿宇的墙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五十招!
一百招!
一百五十招!
两人身上都已见红。
岳再兴左肩被宁道奇一指洞穿,鲜血染红了大片道袍。
右肋也被掌风扫中,肋骨断了三根。
宁道奇也不好过。
他胸前被湛卢剑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左臂被岳再兴的参合指劲贯穿,整条手臂软软垂下。
但两人都没有停手。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战,关乎道统,关乎信念,关乎天下!
两百招!
宁道奇突然变招!
他不再使用散手八扑的精妙变化,而是将毕生功力凝聚于双掌,平平推出一掌!
这一掌,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拙。
但掌出的刹那,整个广场的时间都仿佛变慢了。
风停了。
云止了。
连阳光都似乎凝固了。
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这一掌。
它很慢,慢到每个人都能看清掌心的纹路,看清每一根手指的屈伸。
但它又很快,快到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前一瞬还在宁道奇身前,下一瞬已到岳再兴胸前!
这是宁道奇苦修一甲子,参悟《庄子·逍遥游》真意,悟出的最后一式——北冥有鱼!
掌中蕴含的,不是杀伤力,而是一个“世界”!
一个以北冥为喻,浩瀚无垠、包容万物的内力世界!
岳再兴瞳孔收缩。
他知道,这一掌不能躲,也躲不开。
因为这一掌锁定的不是他的身体,是他的“存在”。
只能接!
岳再兴深吸一口气,将湛卢剑插在地上。
然后,他双手结印。
一个古老、玄奥、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道印。
“混沌初开,阴阳始分。”
“万法归一,返璞归真。”
十六字真言吐出,岳再兴周身的气息陡然变了!
原本凌厉如剑、浩瀚如海的气势,瞬间收敛、内敛、归无!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
但当宁道奇那蕴含“北冥世界”的一掌印在他胸前时。
异变陡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
宁道奇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岳再兴胸口。
但下一刻,宁道奇脸色剧变!
他感觉到,自己那足以开山裂石、蕴含“北冥世界”的掌力,在触及岳再兴身体的刹那,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是消失。
是被吞噬了!
被一股诡异、霸道、贪婪到极点的力量,疯狂地吞噬、吸收、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