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被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太孙赵宸亲率两万新军主力,深沟高垒,将这座闽中重镇围得水泄不通。城头之上,贼军守将“独眼狼”刘彪日夜巡防,面色阴沉,望着城外军容鼎盛、杀气森然的官军营寨,心中焦灼万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大王吴邪的援军。
而太孙军帐之内,却是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战略既定,关键在于执行。太孙与陈彦、石头等核心将领,并未因初战告捷和顺利合围而掉以轻心,反而更加警惕。他们深知,真正的考验,在于能否成功实施“围点打援”之策,歼灭吴邪回援的主力。
这一日,黄昏时分,数批斥候接力般驰入大营,带来了至关重要的军情。
“报——!殿下!陈参军!石校尉!” 一名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斥候队长被引入中军大帐,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却语速极快,“东南方向,约一百二十里外,发现大队贼军踪迹!兵力约在万人上下,打着‘穿山甲’旗号,正沿官道急速向建安方向开来!但其行军散漫,队形混乱,前后拖沓近十里,戒备松懈!”
帐内众人精神一振。太孙赵宸与陈彦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锐利光芒。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可知贼军具体构成?主将性情如何?” 陈彦沉声问道,细节决定成败。
斥候队长显然做足了功课,立刻回道:“回参军!据观察及抓获的舌头供述,此路贼军并非吴邪主力,乃是其麾下头目‘穿山甲’率领的先头回援部队。其中真正的老贼核心约两千人,其余皆是近期裹挟的流民、降兵,装备杂乱,士气不高。那‘穿山甲’性情贪婪好色,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吴邪派他先行,恐有试探之意。”
“好!” 太孙赵宸击掌道,“天赐良机!此路贼军,正是我军‘打援’的绝佳目标!吃掉它,可断吴邪一臂,更能沉重打击贼军士气!”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肃立、如磐石般的昭武校尉石头:“石校尉!”
“末将在!” 石头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命你即刻点齐本部五千精锐步卒,另配属一千弩手,五百轻骑,携带三日干粮及引火之物,轻装疾进,务必在明日拂晓前,赶至贼军必经之路——鹰愁涧 设伏!” 太孙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处险要峡谷,“此地两山夹一谷,道窄林密,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你部抵达后,立即抢占两侧制高点,多备滚木礌石,弩手埋伏于林间。待贼军全部进入峡谷,听号令出击,务求全歼,不可使一人漏网!”
“末将遵命!” 石头没有任何多余言语,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沉稳而自信的光芒。他深知此战关系重大,乃是整个“围点打援”战略的第一仗,必须打得漂亮!
“记住,” 陈彦补充道,语气凝重,“贼军虽乌合之众,但困兽犹斗,不可轻敌。‘穿山甲’匹夫之勇,可利用其骄横,诱敌深入。务必速战速决,扬我军威!”
“参军放心,末将明白!” 石头再次抱拳,随即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大帐,点兵去了。
就在石头率领伏兵悄然出发的同时,远在百里之外,那支由贼首“穿山甲”率领的万人援军,正乱哄哄地行进在通往建安的路上。
这支队伍,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流寇军队的特点。所谓的“大军”,根本谈不上什么队形。走在最前面的,是几百名骑着抢来的骡马、穿着杂乱皮甲、手持五花八门兵器的老贼,算是先锋。中间是主力,约摸四五千人,大多是被裹挟的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拿着竹枪、柴刀甚至木棍,被老贼们用皮鞭驱赶着前行,队伍拖拖拉拉,绵延数里。队伍的最后,则是“穿山甲”和他的几百名核心心腹,押运着一些抢来的粮草和财物。更有甚者,队伍中还夹杂着不少被掳掠来的女子,哭哭啼啼,更添混乱。
“穿山甲”本人,是个满脸横肉、袒胸露腹的彪形大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马鞍旁还挂着一个酒囊,边走边喝。他身边跟着几个抢来的女子,嘻嘻哈哈,全然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去郊游。对于斥候回报前方官军动向,他嗤之以鼻:“怕个鸟!刘彪那个废物,定是轻敌中了埋伏。老子这一万人马,踩也踩死他们!等到了建安城下,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到时候,城里的金银财宝,漂亮娘们,都是老子的!哈哈!”
他的狂妄和懈怠,传染了整个队伍。贼军们根本不做像样的侦察,行军如同赶集,走走停停,沿途还时不时劫掠路过的村庄,更是耽误了行程。直到夜幕降临,才磨磨蹭蹭地走到距离鹰愁涧尚有二十里的一处荒废村落驻扎。
夜,深沉。 乌云遮月,山林间一片漆黑,只有虫鸣蛙声,更显寂静。贼军的营地,更是混乱不堪。没有像样的营栅,没有合理的岗哨布置,大部分贼兵随便找块空地躺下就睡,鼾声四起。少数负责守夜的,也聚在篝火旁赌博喝酒,呵欠连天。中军一处稍大的破屋里,“穿山甲”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抢来的女子沉沉睡去,帐外只有两个无精打采的亲兵守着。
子时刚过,正是人最困倦之时。
鹰愁涧两侧的山林之中,石头率领的六千五百伏兵,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早已悄无声息地就位。将士们口衔枚,马摘铃,借助夜色和密林的掩护,完美地隐藏了踪迹。石头亲自巡视各处埋伏点,检查滚木礌石是否到位,弩手射界是否清晰,眼神冷静如冰。
这时,前方哨探回报:“将军,贼军已在二十里外废村驻扎,戒备极其松懈,守夜者不足百人,且多已瞌睡。”
石头眼中寒光一闪,果断改变计划:“天赐良机!传令下去,改变伏击计划!前军斥候营随我先行,摸掉贼军哨卡!主力随后跟进,趁其熟睡,发动夜袭!直捣中军,擒贼先擒王!”
“得令!”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瞬间转变为更加凌厉迅猛的夜间突袭!
石头亲率两百名最精锐的斥候和悍卒,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贼军营地。外围那几个昏昏欲睡的哨兵,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便被冰冷的匕首割断了喉咙。石头等人如同利刃切入黄油,迅速清理了营地外围的零星警戒,打开了缺口。
随后,石头发出约定的夜枭叫声。埋伏在远处的五千多主力将士,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向贼军营地发起了冲锋!
“杀——!”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无数火把瞬间点燃,将贼军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沉睡中的贼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打懵了!他们根本来不及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砍死或踩踏致死。营地内顿时乱成一锅粥,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上演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石头一马当先,目标明确,直扑中军那间破屋。两名守门的亲兵刚被惊醒,还没弄清状况,就被石头左右开弓,砍翻在地。石头一脚踹开房门,只见“穿山甲”赤身裸体,正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想去抓放在床头的鬼头刀。
“死!”
石头没有任何废话,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寒光,疾劈而下!那“穿山甲”醉意未消,反应迟钝,只听“咔嚓”一声,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了满床。那个被掳来的女子吓得尖声惊叫,昏死过去。
石头提起“穿山甲”的首级,大步走出屋外,跃上一处高台,运足内力,声震四野:“贼首‘穿山甲’已死!投降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本就士气崩溃的贼军,看到主将血淋淋的人头,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瓦解了。还活着的贼兵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投降!我们投降!将军饶命啊!”
战斗,从发动到结束,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微明时,战场已然平静。经过清点,此战阵斩贼军一千八百三十六人,其中大半是核心老贼;俘虏五千余人,多为被裹挟的百姓;缴获粮草、财物若干。官军伤亡,微乎其微。
石头一面下令打扫战场,看管俘虏,救治伤兵,一面派出快马,向建安大营报捷。
捷报传回,太孙大营一片欢腾! 太孙赵宸与陈彦闻讯,相视而笑。首战告捷,且是干净利落的全歼战,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也更坚定了他们“围点打援”策略的信心。太孙立即下令,重赏石头所部,并将捷报通传全军,同时将俘虏中的老贼头目严加看管审讯,普通被裹挟者则进行甄别、安抚,准备战后遣散。
然而,就在太孙军势如破竹,顺利展开平叛行动的同时,远在荆州的汉王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汉王赵奢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密切关注着南方的战事。当得知太孙赵宸率领新军,不过旬月之间,便已兵临建安城下,并一举全歼吴邪派出的万人援军时,他肥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书房内,烛火摇曳。汉王猛地将手中的密报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低吼道:“废物!吴邪这个废物!还有那个‘穿山甲’,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万人援军,一夜之间就让人包了饺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焦躁地在房中踱步,眼中闪烁着嫉妒、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太孙的进展如此顺利,声望必然再次高涨,这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阴先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中,低声道:“王爷息怒。吴邪虽败了一阵,但其主力尚存,南方局势依旧复杂。太孙虽暂占上风,然孤军深入,后勤漫长,并非没有破绽。”
汉王停下脚步,眼中凶光闪烁:“破绽?对!不能让他这么顺风顺水地平定叛乱,捞取功劳!必须给他制造点麻烦!” 他猛地转身,盯着阴先生,“通知我们安插在太孙军中和后勤线上的人,想办法……给本王拖拖他的后腿!粮草运输,能延误就延误!军情传递,能泄露就泄露!总之,不能让他太好过!”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还有!让我们在荆南、扬州边境的人动起来!假装成吴邪的溃兵或者新的流寇,给本王袭扰他的后方粮道!制造混乱!就算不能重创他,也要让他疲于奔命,分心他顾!”
“是,王爷!属下即刻去安排!” 阴先生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
“记住,做得干净点!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汉王厉声叮嘱。
“王爷放心,属下晓得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