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赵宸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核心将领——太孙赵宸、参军陈彦、昭武校尉石头,以及刚刚被紧急召回的扬威校尉常胜,齐聚一堂。帐内亲卫已被屏退,只留几名绝对心腹把守在外,确保无人能靠近偷听。
陈彦站在帐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封来自宣城郡通判赵修远的密信。他环视帐中诸将,声音低沉而清晰,将信中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推断,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情况便是如此。根据赵通判密报,荆州方面近期有大量粮草异常南运,路线隐秘,目的地疑似贼军控制区。结合吴邪匪军放弃泉州、反常回师、与我军对峙却避而不战的诡异举动,臣推断……” 陈彦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结论,“荆州汉王,恐有异动!其意图,极可能是与吴邪勾结,欲待我军与贼军主力胶着之际,自北向南,袭击我军后方,断我粮道,与吴邪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什么?!”
“汉王谋反?!”
“这……这怎么可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陈彦亲口说出这个推断时,石头和常胜还是忍不住骇然失色,失声惊呼!汉王赵奢,乃是当今陛下亲子,太孙的亲叔叔,堂堂大雍藩王!他怎么可能与祸国殃民的巨寇勾结,谋害朝廷王师,陷害国之储君?!这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太孙赵宸端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双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即转化为滔天的怒火,那怒火之中,更夹杂着一丝被至亲背叛的刺骨痛心!
“四叔……他……他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太孙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颤抖,“为了储位……为了权力……他竟敢勾结贼寇,陷数万将士于死地,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他……他还是不是我赵氏子孙?!还对不对得起父皇的信任?!对得起列祖列宗?!”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太孙粗重的喘息声。石头和常胜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太孙那悲愤交加的目光。这等皇族内斗、骨肉相残的丑闻,对于他们这些武将而言,冲击实在太大。
陈彦心中叹息,但他知道此刻绝非悲伤愤怒之时。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此刻绝非悲痛之时!叛迹已露,刀已悬颈!当务之急,是立刻决断,如何应对这危局!”
太孙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痛被决绝的杀意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陈彦:“维岳!赵通判的消息……确凿吗?此事……有几分把握?” 他虽然愤怒,但并未失去理智,此事关系太大,必须确认。
陈彦将密信双手呈上:“殿下,此信乃臣师兄赵修远亲笔,用我‘露会’密语所书,且有特殊暗记,绝无虚假可能!信中所述荆州粮船异常南下,乃他亲眼所见,记录在案。至于汉王是否确与吴邪勾结,虽无直接证据,但吴邪反常举动的唯一合理解释,便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许诺夹击!而放眼周边,有能力、有动机、且其封地毗邻战场能威胁我军后路的,唯有汉王!臣以为,此事……八九不离十!”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待汉王兵锋抵达我军背后,与吴邪前后夹击,我军粮道被断,军心必乱,纵有霸王之勇,亦难逃覆灭之厄!届时,殿下危矣!新军危矣!国本动摇矣!”
太孙接过密信,快速扫过,他虽然看不懂全部密语,但认得赵修远的笔迹和暗记,也明白陈彦绝不会在此事上妄言。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破灭。他缓缓放下信纸,目光扫过陈彦、石头、常胜,声音恢复了冰冷与决断:“维岳所言极是!是孤失态了!既然四叔不仁,就休怪孤不义!眼下局势危如累卵,诸位将军,有何良策,可解此困局?畅所欲言!”
石头率先抱拳,声音铿锵:“殿下!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加强后方戒备,尤其是粮道安全!末将愿亲率一军,北上驻守历阳、合肥等要冲,确保退路无忧!”
常胜却猛地踏前一步,眼中战意熊熊,反对道:“殿下!石校尉此法虽稳,但太过被动!我军仅两万,若分兵北上防守,正面如何应对吴邪数万贼军?若汉王贼军势大,我军分兵把口,必被逐个击破!末将以为,与其坐等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他目光炽热地看向太孙和陈彦:“殿下,陈参军!汉王叛军尚在调动,抵达战场尚需时日!这正是我军的机会!吴邪匪军虽众,却是乌合之众,野战绝非我军对手!我军当趁汉王未至之机,集中全部兵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先击溃当面的吴邪主力!只要速战速决,歼灭了吴邪,我军便可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北面的汉王!届时,我军挟大胜之威,以逸待劳,未必不能与汉王叛军一战!”
陈彦眼中精光一闪,常胜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立刻接口道:“常校尉所言,正合臣意!此乃‘擒贼先擒王,破局当用险’之策!如今之势,犹如弈棋,汉王与吴邪已成掎角之势,我军若分兵防守,处处被动,必败无疑!唯一生机,便是在其合围之势完全形成之前,以快打慢,先断其一指!”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点在代表吴邪大营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吴邪,就是这盘死棋的突破口!集中所有精锐,雷霆一击,力求一战击溃其主力!只要吴邪败亡,其麾下乌合之众必作鸟兽散!届时,汉王孤军深入,失去内应,我军便可转危为安,甚至……可反客为主!”
太孙赵宸的目光在沙盘和陈彦、常胜脸上来回移动,呼吸渐渐急促。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冒险的计划!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场速战速决的决战,胜则海阔天空,败则万劫不复!但正如陈彦所说,这是目前绝境中,唯一可能反败为胜的机会!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彦再次恳切道,“汉王叛军动向,赵通判既已察觉,必已上报朝廷,陛下绝不会坐视!我军只要迅速击溃吴邪,站稳脚跟,等待朝廷援军或敕令,大局可定!若迟疑不决,待南北夹击之势成,则悔之晚矣!”
太孙猛地一拳砸在案上,眼中爆射出决死一搏的锐芒:“好!就依维岳与常胜之计!置之死地而后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集中全军,先破吴邪!”
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扫过诸将,一连串军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
“常胜听令!”
“末将在!” 常胜亢声应道,浑身杀气四溢。
“命你率领本部所有骑兵,以及军中所有机动轻骑,共计四千骑,为全军前锋!拂晓之前,饱餐战饭,检查兵器马匹!拂晓时分,待中军号炮一响,立即从贼军左翼薄弱处,全力突入!不顾一切,直插其心脏中军!务必要将贼军阵型搅乱,打掉其指挥!”
“末将得令!必不负殿下重托!定将吴邪狗头献于帐下!” 常胜声若雷霆。
“石校尉听令!”
“末将在!” 石头踏前一步,面色沉毅。
“命你率领中军主力步卒一万两千人,紧随骑兵之后,结成攻击阵型,稳步推进!待常胜冲乱敌阵,你部立即压上,分割、包围、歼灭顽抗之敌!务必在午时之前,击溃贼军主力!”
“末将遵命!定斩将夺旗,扬我军威!”
“维岳!”
“臣在!”
“你随孤坐镇中军,调度全局,协调各部!并派出所有斥候,严密监视北方动静,一旦发现汉王军踪迹,立即来报!”
“臣,领命!”
“传令全军!” 太孙声音传遍大帐,“即刻起,埋锅造饭,提前用餐!三更造饭,四更出发,五更列阵,拂晓决战!此战,关乎我军存亡,关乎社稷安危!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望诸君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众将轰然应诺,声震营帐,强烈的战意与决死之心,冲天而起!
军令如山,整个新军大营瞬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高速而肃杀地运转起来。火头军连夜升火造饭,将士们默默检查着兵甲,军官们低声传达着作战指令,一股大战前的压抑与狂热,弥漫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
荆州南部边境,一支人数约在三万左右、装备精良、打着“荆”字旗号的军队,已然悄然越过了州界,进入扬州庐江郡境内!这支军队行军有序,杀气森森,与吴邪的乌合之众截然不同,正是汉王赵奢暗中蓄养的精锐私军!
中军之中,汉王赵奢身着金甲,志得意满。他望着南方隐约的山峦,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赵宸侄儿,王叔这份‘大礼’,你可要接好了!传令下去,加快速度,目标——庐江郡治舒县!拿下舒县,断其粮道,再南下与吴邪会猎于建安城下!”
建安城外的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新军将士在磨刀霍霍,准备着黎明时分石破天惊的一击;而北方的地平线上,一场来自背后的致命风暴,正加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