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头,硝烟尚未散尽,血腥气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城楼上,代表大雍朝廷的玄色龙旗已然取代了贼军杂乱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城内,战斗的痕迹随处可见,士兵们正在清理街道,收拢俘虏,扑灭余火,一派大战后的忙碌景象。
郡守府衙,如今已成为太孙赵宸的行辕。大堂之上,气氛凝重远胜于胜利的喜悦。太孙赵宸、参军陈彦、昭武校尉石头等核心将领齐聚,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击溃吴邪主力的轻松,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霾。
“殿下,战果初步清点完毕。” 石头的声音带着疲惫,更带着沉重,“此战,我军阵亡一千三百余人,重伤失去战力者约五百,轻伤者近两千。歼敌约一万五千,俘虏超过三万,余者溃散。吴邪率不足五千残部,向南逃入武夷山中。缴获粮草、军械无数,但大多为贼军劫掠所得,品质粗劣。”
阵亡一千三,重伤五百!这个数字,让太孙和陈彦的心都揪紧了。这些都是北衙新军的百战精锐,是太孙赖以立足的根本!一战损失近两千战力,可谓伤筋动骨。虽然战果辉煌,但想到即将面对的敌人,这点胜利的喜悦瞬间被冲淡。
“伤亡……不小啊。” 太孙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重伤员就地安置在建安,全力救治阵亡将士,妥善收敛,登记造册,抚恤加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殿下,当务之急,是应对北面之敌!” 陈彦上前一步,语气急促,“汉王叛军动向如何?庐江郡可有消息传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亲卫便急匆匆闯入大堂,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插着三根红色羽毛、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信件:“报——!殿下!庐江郡八百里加急军报!”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太孙一把抓过军报,迅速拆开,目光扫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将信纸猛地拍在案上,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冰冷:“汉王……赵奢!他真的反了!”
陈彦立刻拿起军报,与石头一同观看。信是庐江郡太守李大人亲笔所写,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书写的:
“殿下钧鉴:臣泣血跪奏!荆州汉王赵奢,已于三日前,公然撕毁朝廷法度,悍然率叛军三万余人,越过州境,入侵我庐江郡!叛军装备精良,攻势凶猛,郡内除庐江城(郡治)外,居巢、临湖、襄安等诸县,或因守将猝不及防,或因兵力薄弱,已相继沦陷! 叛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臣接殿下前日警示,已紧急征调民壮,加固城防,誓与庐江共存亡!然叛军兵锋正盛,已将庐江城团团围住,日夜攻打!城中兵微将寡,存粮虽可支两月,然恐难以久持!恳请殿下速发援兵!迟则庐江不保,江淮震动!社稷危矣!”
“舒县、居巢、临湖、襄安……全都丢了……” 石头倒吸一口凉气,“汉王进军……竟如此迅猛!”
陈彦的脸色也难看至极:“看来汉王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其叛军战力,绝非吴邪乌合之众可比!庐江郡北部已失,粮道……已被切断大半!庐江城已成孤城!若庐江有失,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历阳、合肥,威胁扬州腹地,甚至截断我军北归之路!”
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北方的威胁,远比南方的吴邪残部要致命得多!
“殿下!” 陈彦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回师北上,救援庐江!与李太守里应外合,击退汉王叛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太孙霍然起身,眼中再无半分迟疑,只有冰冷的杀伐决断:“传令!”
“石校尉!”
“末将在!”
“命你即刻清点所有能战之兵,重伤员留于建安养伤,轻伤者随军出发!缴获之粮草军械,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分发给城中百姓或就地封存!给你一日时间,整军备战!明日拂晓,全军开拔,回援庐江!”
“末将遵命!” 石头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吴校尉!”
“末将在!” 常胜抱拳,脸上战意未消。
“吴邪残部,已成疥癣之疾,暂不足虑!命你率领本部所有兵马,并再从降卒中挑选千名熟悉山路、愿意戴罪立功者,组成一支快速部队,继续向南追击清剿吴邪残部!你的任务,不是全歼,而是驱赶、骚扰,将其牢牢拖在武夷山中,使其无法重整旗鼓,威胁我军后方!可能做到?”
吴校尉立刻斩钉截铁道:“末将必不辱命!定将吴邪残部,困死在山中!”
“好!记住,以袭扰为主,保全实力,必要时可退回建安协防!” 太孙叮嘱道。
“末将明白!”
“维岳!” 太孙最后看向陈彦,目光凝重,“你立刻草拟两份奏章!第一份,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呈报父皇!详细奏明汉王赵奢勾结贼寇、悍然反叛、入侵州郡、围攻庐江之情!并报我军已击溃吴邪主力,光复建安,现正回师平叛!请求父皇下旨,褫夺汉王爵位,定为逆贼,并速发天下兵马,共讨之!”
“第二份,以孤王令,八百里加急,送往扬州刺史府及江南各郡太守!通报汉王反情,言明利害!请他们即刻起,进入战时状态,严守城池,整军备武,并听从孤王调遣!尤其江南之兵,可相机北上,增援庐江或威胁汉王侧后!告诉他们,平叛之功,孤必奏明父皇,重赏不吝!若有畏敌不前、甚至附逆者,九族同诛!”
“臣,即刻去办!” 陈彦深知这两道文书的重要性,这是争取大义名分和外部援助的关键!
军令如山,整个建安城刚刚平息的紧张气氛,再次被点燃!只不过,这次的目标,从扫清残寇,变成了北上迎战一场更为凶险、关乎国本的正统之战!
就在太孙军紧急部署回援的同时,北面数百里外的庐江郡,战火已然炽烈!
庐江城下,旌旗蔽日,杀声震天!三万汉王叛军,将庐江城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叛军,衣甲鲜明,器械精良,阵列严整,攻城手段娴熟,绝非乌合之众,俨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中军大旗下,汉王赵奢金甲红袍,骑在神骏的战马上,志得意满地看着前方惨烈的攻城战。连日来,他势如破竹,连克庐江郡北数县,兵锋直抵郡治庐江城下。虽然庐江太守李大人反应迅速,紧闭城门,动员全城军民死守,让他感到些许意外,但这并未影响他的信心。
“哼,负隅顽抗!” 汉王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加大攻势!谁能率先登城,赏千金,官升三级!给本王砸开庐江城的乌龟壳!”
“咚!咚!咚!” 战鼓擂得更加急促!叛军如同潮水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冒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矢、滚木、礌石,疯狂地向城墙涌去!城上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庐江城头,太守李大人亲临一线,官袍上沾满血污,声音已经嘶哑:“顶住!给我顶住!太孙殿下已光复建安,援军不日即到!守住庐江,人人有赏!后退者,斩!” 城中守军和自发上城助战的青壮百姓,在李大人的激励下,拼死抵抗,一次次将攀上城头的叛军杀退。
然而,叛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守军伤亡惨重,形势岌岌可危。
汉王看着焦灼的战局,眉头微皱。庐江城的抵抗强度,超出了他的预估。他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拿下此城,作为前进基地,没想到遇到了硬骨头。
“王爷,” 身旁的心腹谋士阴先生低声道,“庐江抵抗顽强,强攻伤亡太大。不如分兵一支,绕过庐江,直扑历阳、合肥,威胁扬州腹地,迫使太孙军分兵,亦可切断其粮道。届时,庐江孤城,不攻自破。”
汉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妥!庐江乃咽喉要地,必须拿下!否则我军后方不稳。太孙小儿刚刚经历大战,伤亡不小,回师也需要时间。本王就是要在他赶来之前,拿下庐江!以逸待劳,等他来送死!传令!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必须给本王拿下庐江城!”
“是!”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并州,太原,晋王府。
密室之中,晋王赵睿看着手中由“幽影”密探送来的最新情报,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充满算计的笑容。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将密报递给身旁的慧明法师,“法师,果然不出你所料!老四这个蠢货,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哈哈哈哈哈!”
慧明法师接过密报扫了一眼,枯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王爷,此乃天赐良机。汉王反叛,太孙危在旦夕。无论双方胜负如何,必将两败俱伤。届时,王爷以宗室之长,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尊,奉诏讨逆,顺天应人,剿灭叛逆,匡扶社稷……这擎天保驾之功,还有谁能与王爷争锋?至尊之位,非王爷莫属。”
“不错!” 晋王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传令下去,让我们在京城的人,开始造势!弹劾老四的奏章,可以上了!要让满朝文武,让父皇都知道,老四是个什么货色!同时,秘密命令我们在并州、幽州的兵马,开始以剿匪、操演为名,向南部边境移动!准备好粮草军械!只等时机一到,本王便亲提大军,南下‘平叛’!”
“王爷英明!” 慧明法师躬身道,“此外,还需密切关注江南动向。若能设法让江南兵马按兵不动,或迟滞太孙的援军,则大事可成。”
“嗯,法师所言极是!此事,你亲自去安排!” 晋王抚掌笑道,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黄袍加身的那一天。
建安城内,经过一日的紧张准备,太孙军已然集结完毕。
虽然经历大战,伤亡不小,但剩下的近一万八千名将士(含轻伤员),经过短暂的休整和胜利的鼓舞,士气依旧高昂。他们都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更为残酷、意义更为重大的战斗。
翌日拂晓,天色微明。建安城北门外,大军列阵,刀枪如林,旌旗招展。
太孙赵宸一身戎装,立于阵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朗声道:“将士们!逆贼汉王赵奢,勾结匪类,悍然反叛,侵我州郡,围我庐江!此贼不除,国无宁日!我等奉天子诏,讨伐不臣,乃正义之师!望诸君奋勇杀敌,建功立业,随孤——北上平叛!”
“讨伐逆贼!北上平叛!”
“誓死追随殿下!”
将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
“出发!” 太孙长剑北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