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庭会议室的橡木桌被拍得哐哐响。
“延期?
这简直是对司法程序的侮辱!“戴金丝眼镜的委员把钢笔摔在”认知清除协议“上,笔尖在”清除“二字上戳出个洞,”那小子的破饭能让人记起三十年前的年夜饭,这种群体记忆污染比生化武器还危险!“
伊万·克洛夫的白发垂在法袍前,他盯着窗外越烧越旺的泥灶,指节抵着下巴:“所以才要暗中执行。”他抽出钢笔,在协议末尾画了道斜杠,“三辆厢车,电磁脉冲装置,目标陆远的神经中枢——别让他的味觉记忆再扩散。”
会议室的通风口突然漏进缕饭香,混着松枝的焦甜。
金发秘书猛地捂住嘴,眼眶泛红:“我...我想起奶奶的柴火灶了。”
伊万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档案里那张十二岁陆远的照片,男孩举着半块锅巴,嘴角沾着焦黑的米壳,眼睛却亮得像星子。“行动时间。”他敲了敲协议,声音低得像叹息,“现在。”
废区的积雪被轮胎碾出三条深痕。
三辆黑色厢车裹着硝烟冲过断墙,车顶的电磁屏蔽器闪着幽蓝的光。
驾驶座上的特工捏紧对讲机:“目标定位,幼儿园屋顶——那小子在教小孩做饭!”
“启动脉冲前先清场。”耳机里传来冷硬的指令,“别伤着无关人员。”
话音未落,车头突然爆起一团冰花。
凌霜的战术靴碾碎挡路的钢筋,剑鞘狠狠砸在第一辆厢车的前盖上。
她头发散了一绺,左肩的战术护甲裂了道缝,血珠顺着胳膊往下淌,却笑得像块淬了冰的刀:“无关人员?”她踢开飞过来的催泪弹,剑尖挑起第二辆厢车的油箱盖,“这满街闻着饭香掉眼泪的人,都是他的‘无关人员’?”
第三辆厢车的侧门滑开,七把突击步枪同时对准她。
凌霜反手抽出背后的唐刀,刀身映出她染血的脸——那是上午替陆远挡下的流弹,现在倒成了最好的标记。“你们该庆幸。”她舔了舔刀尖的血珠,“他说今天的饭要留给最饿的人,所以我还没杀够。”
幼儿园屋顶的寒风卷着饭香打旋。
陆远把铁丝漏勺往腿上一搁,盯着孩子们歪歪扭扭的“味道描述卡”直皱眉。
有张卡片画着彩虹,旁边写:“饭里有彩虹的味道,像妈妈亲我时的口红印。”他捏着卡片的手有点抖——三天前他被查抄厨房时,正是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水彩笔在执法记录仪前喊:“叔叔的饭不脏!”
“火候过了三分,你在急。”
盲判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老人的手指始终贴着铝罐外壁,掌纹里沾着米香:“你闻不到焦味,但震动频率骗不了人——刚才那个梳马尾的小子说’锅巴太硬硌牙‘,你就想调软点。”他突然笑了,皱纹里渗着暖融融的气:“可做饭哪有十全十美的?
我娘当年煮红薯粥,总说’这口糊的给我,甜的留给你们‘。“
陆远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暴涨的功德点,想起昨天那个抱着空碗哭的老兵说“这饭和我在战壕里啃的压缩饼干,像白天和黑夜”,想起小芸在笔录本上写的“情绪食品是镜子”。
他抓起铁丝漏勺重新筛米,漏勺孔里漏下的米像金色的雨:“他们要删的不是饭,是我们记着‘有人疼过’的本事。”
远处传来爆炸声。
陆远的手一抖,漏勺“当啷”掉在地上。
凌霜的身影从硝烟里冲出来,肩头的血把雪地染成红梅,却精准地抛来个蓝色盐包:“屏蔽器被我砸了三个,剩下的这个——”她抹了把脸上的灰,战术包的拉链开着,露出半罐冷却的蛋炒饭,“是你说‘甜咸平衡要用粗盐打底’的那个牌子。”
陆远接住盐包,指尖触到凌霜掌心的血,烫得他一哆嗦。
他撕开盐包,粗盐粒“沙沙”落进铝罐,混着松枝的噼啪声,像极了小时候外婆往灶里撒盐粒的动静。
盲判的手指突然蜷起,指节泛白:“这一撒...是‘家常’。”
陆远深吸口气。
他闭着眼,残存的金焰在掌心跃动——那是系统奖励的“猛火奥义”,现在被他用来催化“触觉凝形”。
铝罐里的米饭开始发烫,表面渐渐结出层焦黑的壳,内里却渗出细密的金光,像有人把太阳揉碎了拌进饭里。
“这叫‘烧糊的团圆饭’。”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揉碎,又被饭香托着飘远,“外面苦,里面甜,就像有些人,骂着娘说‘我才不想回家’,可走到巷口又放慢了脚步——因为知道,灶上肯定煨着热汤。”
小石头蹲在围墙根,手里的焦勺残片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望着屋顶上的陆远,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
那双手在灶边翻炒了二十年,最后一次举锅铲时,米汤洒在床单上,她还在笑:“小石头,等娘好了,给你做糊锅巴...糊的才香。”
他一步步走上屋顶,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陆远抬头,看见这孩子眼睛红得像两颗樱桃。“我...我能尝一口吗?”小石头把焦勺残片放在陆远脚边,“我娘说,饭糊了也没事,只要人还在,就能重做。”
陆远把黑饭递过去。
小石头咬下第一口时,全身猛地一震——他没尝到味道,却听见了!
母亲的声音从胃里升起来,带着灶火的温度:“慢点吃,烫。”还有父亲的咳嗽声,妹妹的笑声,锅铲碰着铁锅的“叮叮”声,像串被风吹散又重新串起的银铃。
系统提示在陆远脑海里炸响,金光刺得他眯起眼:【“情感共振链”建立,单次烹饪可触发跨个体记忆唤醒】
墙角的灌木丛里,伊万派来的信使放下望远镜。
他手机里存着刚拍的视频:小石头含着泪笑,陆远揉着冻红的耳朵给孩子们围围巾,凌霜蹲在屋檐下,正用战术刀小心地刮铝罐上的焦壳——她要把这层壳带回去,说“陆远肯定想研究怎么让焦香更均匀”。
信使对着手机轻声说:“庭长...您要的答案,不在法律里,在他们的嘴里。”
夜色漫上废区时,陆远靠在幼儿园的栏杆上打哈欠。
他的手还沾着米香,怀里揣着孩子们塞的橘子——说是“给叔叔的甜,比糖还甜”。
凌霜给他披上战术外套,刀鞘碰着栏杆叮当作响:“今晚我守灶。”她指了指墙角的保温箱,里面躺着那碗“烧糊的团圆饭”,“明天...应该有更饿的人来。”
陆远点点头,转身往巷口走。
他没注意到,有道黑影跟着他拐进了死胡同。
凌晨,废弃厨房。
陆远蜷缩在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
他怀里的保温箱还带着余温,可右手腕上多了圈青紫色的勒痕——刚才那道黑影,抢走了他藏在夹层里的“味道描述卡”。
通风口漏进缕风,吹起他脚边的碎纸片。
那是半张被撕坏的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叔叔的饭,像...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