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通道的暗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将“安全港”掩体内最后的光线和嘈杂彻底隔绝。浓稠如墨的、带着泥土和岩石腥气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几道急促晃动的、来自头盔上的强光手电光柱,如同受惊的毒蛇,在狭窄、陡峭、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上疯狂扫射,勾勒出前方队员模糊而迅捷的背影和脚下崎岖不平、危机四伏的路径。冰冷刺骨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快!跟上!保持安静!”“灰隼”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短促而严厉,不容置疑。他一手持枪,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沈清弦的手臂,几乎是半拖半架着她,在漆黑湿滑的通道内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疾行。沈清弦的伤腿根本无法受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内层的衣物,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她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跟上队伍的速度,将身体的重量大部分压在“灰隼”有力的手臂和那根临时找来的粗糙树枝拐杖上。
通道蜿蜒曲折,时而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时而需要侧身挤过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身后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更加清晰的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正迅速向“安全港”掩体的方向逼近!追兵果然来了!而且动用了空中力量!暴露的速度快得惊人!
“安全港”的队员们训练有素,即使在绝对的黑暗和恶劣环境下,依旧保持着高效的移动和严密的警戒。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岩壁的沙沙声、靴子踩踏碎石和水洼的声响,以及武器保险偶尔开关的细微“咔嚓”声,在死寂的通道内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沈清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暴露的原因是什么?是技术故障?是之前的行动留下了痕迹?还是……最坏的情况——“安全港”内部有内鬼,提前泄露了位置?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对身边这些“保护者”也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和警惕。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防弹背心内侧的那个紧急求救信号器,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向下疾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更大的空间感。通道尽头是一个被杂草和藤蔓半掩着的、废弃的矿洞出口。出口外是更加茂密漆黑的山林。
“灰隼”示意队伍停下,两名队员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洞口,迅速隐入黑暗中侦查。几秒钟后,耳麦中传来短促的确认安全的信号。
“走!”“灰隼”一挥手,队伍迅速而有序地冲出矿洞,融入山林的黑夜中。
山林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不知名夜行动物的窸窣声。没有月光,星光也被浓密的树冠遮挡,能见度极低。“灰隼”小队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凭借夜视仪和记忆,在密林中快速穿行,专挑最难走的兽径和陡坡,尽可能避开开阔地和可能存在的监控点。沈清弦被两人轮流搀扶着,拼尽全力跟上,肺部火辣辣地疼,喉咙里涌上腥甜,意识在体力透支的边缘剧烈摇摆。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搬运的货物,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只能将命运交托给这些陌生而专业的士兵。
大约强行军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溪流边。“灰隼”示意暂停休整。队员们迅速散开警戒,一人负责监听远处动静,另一人则拿出水壶递给沈清弦。
“喝点水。我们只有五分钟。”“灰隼”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沈清弦脚踝的伤势,眉头紧锁。肿胀更加严重了,伤口有崩裂的迹象。他快速给她重新注射了一针镇痛剂和兴奋剂。
“我们……要去哪里?”沈清弦喘息着问,药效带来的短暂清醒让她得以思考。
“第一个中转点。河边有个废弃的货运码头,有接应。”“灰隼”言简意赅,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直升机的声音远了,但他们肯定在扩大地面搜索。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码头。”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的那名队员突然抬手示意安静,脸色凝重地按住耳麦。“头儿,有情况!西南方向,三公里外,发现热源信号!多个目标,移动速度快!是地面搜索队!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快?!”“灰隼”脸色一变,“看来暴露得很彻底!他们锁定了大致区域!不能去码头了!计划改变!”他迅速摊开一张防水地图,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手指指向另一个方向,“走b计划!穿过‘幽灵峡谷’,去备用汇合点‘风车磨坊’!那条路更险,但能甩掉追踪!”
“幽灵峡谷?”一名队员低声惊呼,“头儿,那地方白天都难走,晚上太危险了!而且传说……”
“没时间迷信了!”“灰隼”打断他,眼神锐利,“留下更危险!行动!”他一把拉起沈清弦,“坚持住!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队伍再次启程,改变方向,向着更加陡峭偏僻的深山冲去。所谓的“幽灵峡谷”是一条几乎被原始森林吞噬的、深邃而狭窄的裂缝峡谷,谷底是湍急的冰河,两侧是近乎垂直的、长满滑腻苔藓的悬崖峭壁,只有一些古老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栈道和藤蔓可供攀援。黑暗中行进,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灰隼”小队展现了惊人的专业素养和体能,他们利用绳索和工具,相互配合,艰难而迅速地沿着悬崖移动。沈清弦几乎是被他们用绳索吊着、拖着前进,每一次悬空都让她心惊胆战,冰冷的河水咆哮着从脚下深渊掠过。伤口在剧烈的颠簸和拉扯下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几乎晕厥过去,全靠意志和药物强撑。
就在队伍即将通过峡谷最危险的一段时——
“咻——啪!”
一发照明弹突然从峡谷上方升起,惨白的光芒瞬间将整个峡谷照得亮如白昼!
“暴露了!散开!找掩护!”“灰隼”厉声大吼!
几乎在同时,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从峡谷上方倾泻而下!打在岩石上溅起串串火星!
追兵竟然抄近道赶到了前面,设下了埋伏!
“砰!砰!砰!”
“安全港”队员们立刻依托岩石和栈道残骸开枪还击!枪声在狭窄的峡谷内激烈回荡,震耳欲聋!
沈清弦被“灰隼”猛地扑倒在一块巨岩后面,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她蜷缩在岩石下,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子弹呼啸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死亡近在咫尺!
“A组断后!b组带目标强行突破!去磨坊!”“灰隼”对着耳麦嘶吼,然后一把拉起沈清弦,“跟我冲!”
两名队员留下依托地形拼死阻击,火力凶猛,暂时压制了上方的敌人。“灰隼”和另一名队员则架起沈清弦,冒着弹雨,沿着湿滑的栈道向峡谷另一端亡命狂奔!
子弹在身边呼啸,碎石不断落下。沈清弦感觉自己像在枪林弹雨中跳舞,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她能听到身后传来队员的闷哼和倒地的声音,心如刀绞。
终于,他们冲出了峡谷最危险的区域,没入对岸更加茂密的森林中。身后的枪声渐渐稀疏,但追兵显然没有放弃。
“快!磨坊就在前面!”“灰隼”喘息着,脚步不停。
又狂奔了十几分钟,森林深处,一座废弃的、巨大的、破败不堪的风车磨坊轮廓出现在黑暗中。
“到了!”“灰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加快脚步。
然而,当他们靠近磨坊时,却看到磨坊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接应人员的迹象!
“灰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不对劲……接应点应该有人……”
他示意队员警戒,小心翼翼靠近门口。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磨坊内部发生剧烈爆炸!火光冲天而起,强大的冲击波将三人猛地掀飞出去!
沈清弦重重摔在地上,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血红。她看到“灰隼”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爆炸引燃的火焰吞没!另一名队员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
接应点……是陷阱!
巨大的绝望和眩晕袭来。她看到火光中,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的身影,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完了……这一次,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怀中那个冰冷的紧急求救信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