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疯狂颠簸、急转,如同一匹脱缰的疯马,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让沈清弦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地板上翻滚、撞击,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蒙眼的黑布下,世界是一片令人眩晕的黑暗和失重感。引擎在超负荷运转,发出撕裂般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和碎石的声音刺耳欲聋。车外,枪声、爆炸声、呼喊声、金属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子弹不时击中车厢外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巨响,留下凸起的痕迹,仿佛死神的指尖在不断敲打。
沈清弦蜷缩在角落,用尽全身力气抵住车厢壁,试图稳定身体,但徒劳无功。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涌上胆汁的苦涩。绑架者们在车厢内同样东倒西歪,发出压抑的咒骂和惊呼,夹杂着武器碰撞的声音,显然也在竭力保持平衡和戒备。他们说的是某种她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急促而凶狠,充满了惊怒和不确定性。
临检站是陷阱!有人早就埋伏在那里,目标就是这辆车,就是她!是谁?是“理事会”的另一支队伍?是某个国家的特种部队?还是……那个在仓库里与“鬣狗”佣兵合作的、穿深蓝色工装的第三方势力内部发生了火并?这潭水已经浑浊到她完全无法看清的地步。
货车猛地一个急转弯,车厢内的人全都向一侧滑去,撞作一团。沈清弦的头狠狠撞在一个坚硬的金属箱子上,眼前金星直冒,几乎晕厥。她听到绑架者中有人愤怒地吼叫,似乎有人受伤。
“甩掉他们!进山区!”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声音嘶吼道。
引擎再次发出歇斯底里的轰鸣,车速更快,颠簸更加剧烈,显然司机正在试图利用复杂地形摆脱追兵。车外的枪声似乎稀疏了一些,但并未停止,追兵显然没有放弃。
沈清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这种完全失控的状态比直接的枪战更让人恐惧。她不知道车会开向哪里,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不会穿透车厢,不知道这些绑架者会在何时何地停下来“处理”她。她就像一件被争夺的货物,在暴风雨中的破船上随波逐流,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她尝试摩擦手腕上的绳索,但绑得非常专业,材料坚韧,几乎不可能挣脱。蒙眼的黑布也系得很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感知,等待可能出现的转机。
车辆似乎驶上了一条更加颠簸的土路,速度慢了下来,但晃动更加厉害,像是在穿越一片乱石滩或干涸的河床。车外的枪声和引擎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声和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追兵被甩掉了?还是……进入了更危险的区域?
绑架者们似乎也稍微放松了警惕,喘息声和低语声多了起来。沈清弦屏息凝神,努力捕捉他们的对话碎片,希望能得到一点信息。
“……损失了两个人……妈的……”
“……信号断了……联系不上‘巢穴’……”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引来这么多麻烦!”
“……别管那么多!送到‘断崖’,拿到钱就走人!”
“断崖”?一个地名?是目的地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后面那帮家伙……是‘鹰犬’的人吗?怎么咬得这么紧?”
“不像……打法太野了……可能是‘理事会’直属的‘清洁工’……”
“清洁工”……沈清弦心中一寒。这是“理事会”内部对最冷酷无情的灭口小组的称呼。
争论声持续着,充满了焦虑和不确定。显然,这群绑架者也只是雇佣兵,对背后的复杂局势了解有限,现在也陷入了麻烦之中。
车辆继续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引擎熄火,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山谷的呜咽。
“到了?这么快?”一个绑匪疑惑道。
“不对劲……太安静了……”头目的声音带着警惕,“老五,下去看看情况!”
车厢门被拉开一条缝,一股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山风灌了进来。一名绑匪小心翼翼地跳下车,脚步声逐渐远去。
车厢内剩下的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沈清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外面是什么情况?
几分钟后,脚步声返回,带着急促和慌乱。
“老大!不好了!联络点……被端了!一个人都没有!有打斗的痕迹!刚发生不久!”
“什么?!”头目惊怒交加,“妈的!我们被卖了?!还是被抢先了?!”
车厢内顿时一片骚动和咒骂声。
“现在怎么办?这烫手山芋扔不掉,追兵可能马上就到!”
“不能留在这里!换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把这女人做了!省得麻烦!”一个凶狠的声音提议。
沈清弦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冰凉!
“闭嘴!活的比死的值钱!更何况……现在杀了她,我们更说不清!”头目厉声制止,“上车!去备用点‘废矿坑’!快!”
车厢门再次关上,引擎重新启动,车辆调转方向,再次颠簸着上路。但这一次,气氛更加凝重和恐慌。绑架者们自己似乎也成了丧家之犬,前途未卜。
沈清弦稍稍松了口气,但危机远未解除。备用点“废矿坑”又会有什么在等着她?这些穷途末路的亡命徒,在绝望中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车辆在黑暗中行驶了更久,道路越来越难走,最后几乎是在没有路的山脊上爬行。终于,再次停下。
“到了!把货卸下来!动作快!”头目命令道。
车厢门打开,沈清弦被粗暴地拖下车,冰冷的山风让她打了个寒颤。蒙眼的黑布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碎石,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她被推搡着向前走,深一脚浅一脚,进入了一个似乎更加空旷、有回声的空间。像是一个山洞或废弃的厂房内部。
“把她绑在那根柱子上!你们两个守住入口!其他人检查周围!我们可能得在这里过夜了!”头目吩咐道。
沈清弦被拖到一根冰冷的、粗糙的水泥柱旁,双手被重新紧紧绑在柱子上,双腿也被捆住。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绑架者们分散开来,脚步声和低语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她能感觉到,这里非常空旷、破败,像是废弃已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寒冷、饥饿、干渴和恐惧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绑架者们似乎也很焦躁,不时传来争吵声和踱步声。夜色渐深,气温骤降,沈清弦冻得瑟瑟发抖,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几乎要昏睡过去时——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类似消音器射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敌袭!”一声短促的惊呼戛然而止!
更多的消音武器射击声如同疾风骤雨般响起!伴随着闷哼、倒地声和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声!
绑架者们甚至没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就在短短十几秒内被无声地清除!
沈清弦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是谁?!追兵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手段如此狠辣精准!
脚步声向她靠近,轻盈而迅速,不止一个人。
她感到有人站在她面前,然后,蒙眼的黑布被一把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可能是手电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模糊中,她看到几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戴着全封闭黑色头套、只露出冰冷眼眸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们的装备极其精良,动作无声无息,散发着一种比“哨兵”更加冰冷、更加非人的杀戮气息。
其中一人蹲下身,用匕首利落地割断她手脚上的绳索,动作机械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另一人则拿出一个扫描仪,快速扫描她的全身,尤其是她怀中的“火种”。
“目标确认。‘钥匙’携带者。生命体征微弱。”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从头套下传出。
他们不是来救她的!是另一批来抓她的!而且目标明确,就是“火种”!
沈清弦绝望地向后缩去,背抵着冰冷的水泥柱,无路可逃。
那名割断绳索的黑衣人伸出手,不是扶她,而是直接抓向她怀中的“火种”!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火种”的瞬间——
异变陡生!
“火种”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欲盲的炽白色光芒!同时发出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听觉极限、却直刺灵魂的嗡鸣!
“啊!”那名伸手的黑衣人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后退!他戴着手套的手竟然冒起了淡淡的青烟!
其他黑衣人也瞬间戒备,举枪对准沈清弦,但似乎对“火种”的异变极为忌惮,不敢贸然上前!
“高能反应!超出安全阈值!警告!警告!”电子合成音急促地响起。
“火种”的光芒持续闪烁着,嗡鸣声不绝,仿佛在愤怒地抗拒着这些不速之客。
沈清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紧紧抱着发烫的“火种”,看着眼前这些被震慑住的黑衣人,心中涌起一丝荒谬的希望——难道,“火种”在保护她?
僵持只持续了几秒钟。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他做了一个手势。其他几人立刻收起武器,其中一人上前,不再试图夺取“火种”,而是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厚重的黑色铅制盒子,示意沈清弦将“火种”放入其中。
“放入盒子。否则,强制措施。”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命令道。
沈清弦看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盒子,又看了看怀中依旧闪烁的“火种”,她知道,一旦放入,可能就再也无法掌控它了。
但她有选择吗?
在数支枪口的无声威胁下,她颤抖着,缓缓将依旧发烫的“火种”放入了那个冰冷的铅盒中。
盒子盖上的瞬间,“火种”的光芒和嗡鸣戛然而止。仿佛被彻底隔绝。
两名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虚弱的沈清弦。
“带走。”为首者下令。
沈清弦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被拖向黑暗的洞口。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绑架者的尸体,和那个封印了“火种”的铅盒。
这一次,她落入了谁的手中?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终局?